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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hellip 這怎麼可以呢?這是死啊!要真是那樣,他一定會病倒。

    他不想分手,他忍受不了,他會去求見她。

    &ldquo我為什麼要寫這封信呢?&rdquo他自問道。

     &ldquo奧麗加·謝爾蓋耶夫娜!&rdquo他說。

     &ldquo什麼事?&rdquo &ldquo無論如何我還要向您補充一句&hellip&hellip&rdquo &ldquo補充什麼?&rdquo &ldquo這封信是完全沒有必要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對,這封信很有必要。

    &rdquo她堅決地說。

     她回過頭來,看見他臉上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了,兩隻眼睛由于驚訝而睜得很大,不由得笑了出來。

     &ldquo很有必要?&rdquo他慢悠悠地說,那吃驚的目光直盯着她的背脊。

     但是他隻看見她披肩上的兩條穗子。

     這些眼淚、責備到底意味着什麼呢?難道是一種花招嗎?可是奧麗加是不會耍花招的,這他很清楚。

     隻有那些目光短淺的女人才會耍滑,靠耍花招過日子。

    她們由于缺乏智能,隻好靠耍花招來處理日常生活瑣事。

    她們對待家政就像織花邊,不知道周圍生活的主線在哪兒,伸向何方,在哪兒相會。

     花招&mdash&mdash不過是一個小銅闆,買不到多少東西。

    靠一個銅闆可以活一兩個小時。

    靠花招也能掩蓋某些東西,蒙混過關,欺世盜名,卻無法打開眼界看到遠方的地平線,弄清重大事件的始末。

     花招是短視的:它隻能看到鼻子底下的東西,卻看不遠,因此常常掉進自己為别人設下的陷阱裡。

     奧麗加卻是個聰明人。

    就拿今天這個問題來說,她處理得多麼輕松、明确!其他事情也是這樣。

    她立馬就能看出事情的實質,并毫不含糊地加以解決。

     花招卻是一隻老鼠,走起路來兜圈子,東藏西躲&hellip&hellip奧麗加也不是這種性格的人。

    那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這裡還有什麼蹊跷嗎? &ldquo為什麼說這封信很有必要呢?&rdquo奧勃洛莫夫問道。

     &ldquo為什麼?&rdquo她猛地回過頭來,重複一遍,滿臉高興地欣賞着他那越來越發窘的樣子,&ldquo那是因為,&rdquo她一字一頓地說,&ldquo您一夜都沒有睡,全是為我寫的,我也是利己主義者!這其一&hellip&hellip&rdquo &ldquo您現在既然同意我的看法,您剛才為什麼還責備我呢?&rdquo奧勃洛莫夫打斷她的話說。

     &ldquo是因為您虛構了痛苦。

    而我卻沒有虛構,我的痛苦是實際産生過的。

    我感到滿意的是,這些痛苦已經過去了,而您是提前制造痛苦,并且欣賞它。

    您太狠!所以我責備您。

    其二&hellip&hellip您在信裡動了思想,動了感情&hellip&hellip您在昨晚和今晨都不是按自己的方式生活,而是按您的朋友和我所希望的那樣生活了。

    其三&hellip&hellip&rdquo 她走到他跟前,離得那麼近,使得他心髒和大腦充血,頭腦發暈了,他感到呼吸困難,情緒激動。

    她直視着他的眼睛。

     &ldquo第三是因為,您這封信就像一面鏡子,裡面可以看到您的柔情,您的謹慎,您對我的關心,為我的幸福的擔憂,您的純潔的良知&hellip&hellip總之是安德烈·伊萬内奇向我提及的您的一切。

    正是因此我愛上了您,而忘記了您的慵懶&hellip&hellip消極無為&hellip&hellip您在信裡無意中表白了自己。

    您不是利己主義者。

    伊裡亞·伊裡奇,您寫這封信全然不是要分手,您不願意分手,而是因為害怕欺騙了我&hellip&hellip這說明您誠實,否則這封信就會傷害我,而我出于自尊是不會哭的!您看,我知道我為什麼愛您,并且不怕犯錯誤,我沒有看錯人&hellip&hellip&rdquo 她說這些話時,奧勃洛莫夫看見她神采奕奕,她的眼睛閃爍着愛情的勝利和自信自強的光輝,兩頰泛起紅暈。

    而他,他就是這一切的原因!正是他把自己一顆誠實的心的活動,向她的心靈投下了這把火,引發了這種光彩,演示了這出戲。

     &ldquo奧麗加,您&hellip&hellip比所有的女子都好,您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女子!&rdquo他高興地說,并忘形地張開雙臂向她俯下身去。

     &ldquo看在上帝分上,吻我一下吧,作為無法表述的幸福的保證!&rdquo他夢呓般地小聲說道。

     刹那間,她倒退了一步,得意的光彩消失了,臉上的紅暈也沒有了,溫順的眼睛裡閃出了雷電。

     &ldquo決不!決不!别過來!&rdquo她吃驚地、幾乎恐懼地說,并伸出雙手和陽傘在前面擋住他,一動不動地站着,屏住呼吸,石頭般威嚴地怒目斜視着他。

     他立即變得老實了。

    他現在面對的已不是溫柔的奧麗加,而是受了侮辱的、高傲而又憤怒的女神,她緊閉着嘴唇,眼睛裡放射着電光。

     &ldquo請原諒&hellip&hellip&rdquo他難為情地、沮喪地小聲說。

     她慢慢地轉身向前走了,同時害怕地斜視着背後,看他會怎樣。

    他倒也沒有什麼,靜靜走在後面,就像一條被人跺了一腳夾着尾巴走的狗。

     她本想加快腳步,但看見他那副臉相,便忍住笑,走得盡量平穩一些,隻是身上還不停地打戰,兩頰一陣紅一陣白。

     她在路上走着,臉色逐漸開朗了,呼吸也慢慢趨于平穩,步子又不慌不忙了。

    她看到,她的&ldquo決不!&rdquo對奧勃洛莫夫來說是多麼的神聖,于是怒氣也一點點消下去,而被憐憫代替了。

    她走得越來越慢&hellip&hellip 她想緩和一下緊張氣氛,并想找出一個說話的借口。

     &ldquo全都搞砸了!這才是真正的錯誤呢!&lsquo決不!&rsquo我的天哪!丁香花蔫了,&rdquo奧勃洛莫夫一邊望着幹枯了的丁香花,一邊在想,&ldquo昨天就褪色了,信也褪色了;當一位女子第一次對我說我身上有好的東西(有如從天而降的聲音)時,這是我生命中最好的瞬間,如今這瞬間也褪色了&hellip&hellip&rdquo 他看了看奧麗加&mdash&mdash她垂下眼簾站在前面等他。

     &ldquo把信給我吧!&rdquo她小聲地說。

     &ldquo信已經褪色了!&rdquo他悲戚地說,把信遞給她。

     她又靠近了他,而且頭垂得更低了,眼簾也完全耷拉了下來&hellip&hellip她幾乎全身發顫。

    他把信給了她,而她沒有擡頭,也沒有走開。

     &ldquo您把我吓壞了。

    &rdquo她溫和地說。

     &ldquo請原諒,奧麗加。

    &rdquo他小聲地說。

     她沒有說話。

     &ldquo這個好厲害的&lsquo決不!&rsquo&hellip&hellip&rdquo他悲傷地說,并歎了一口氣。

     &ldquo會褪色的!&rdquo她臉帶愧色,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她向他投去羞怯的、親切的一瞥,拿起他的雙手,緊緊握住,然後把他的手貼在自己心上。

     &ldquo您聽,它跳得多厲害!&rdquo她說,&ldquo您吓壞我了,讓我走吧!&rdquo 于是,她沒有看他,轉身便沿着小道跑去,稍稍提起連衣裙的前襟。

     &ldquo您這麼急着上哪兒去呢?&rdquo他說,&ldquo我累了,跟不上您&hellip&hellip&rdquo &ldquo您就别管我了,我要跑去歌唱,歌唱,歌唱&hellip&hellip&rdquo她滿臉绯紅地說,&ldquo我心裡憋得慌,幾乎隐隐作痛了!&rdquo 他就在原地站着,久久地目送着她像天使般地飛去。

     &ldquo難道這個瞬間也會褪色嗎?&rdquo他幾乎悲傷地想,連自己也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繼續站着。

     &ldquo丁香花已經謝了,&rdquo他又想道,&ldquo昨天就謝了,充滿幻想的、窒息人的夜晚也過去了&hellip&hellip是的,這個瞬間也會過去的,就像丁香花一樣!不過當今宵漸漸消逝的時候,早晨也就到來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又是什麼呢?&rdquo他懵懵懂懂地說出聲來,&ldquo連愛情也&hellip&hellip是愛情嗎?我卻認為,愛情像暑天正午的太陽,高挂在戀人們的頭上,在這種氛圍裡一切都靜止了,屏息了。

    連愛情中也沒有甯靜,它總是在不斷向前,向前&hellip&hellip&lsquo就像整個生活一樣&rsquo,這是施托爾茨說的。

    能夠對生活說&lsquo站住,别動!&rsquo的約書亞還沒有出世呢。

    明天又會怎麼樣呢?&rdquo他恐慌地問自己,并若有所思地懶洋洋地回家去了。

     他從奧麗加的窗戶旁邊走過時,聽見她在唱舒伯特的曲子。

    她那被壓抑的心胸舒展開來,仿佛由于幸福而放聲大哭了。

     我的天哪!活在世界上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