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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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o好，你把這封信交給小姐吧！&rdquo
&ldquo是，我交去！&rdquo
&ldquo現在小姐在哪兒？&rdquo
&ldquo她們到村裡去了。
小姐吩咐說，如果您看完了書，一點多鐘就請您到花園去。
&rdquo 女仆走了。
&ldquo不，我不去&hellip&hellip既然一切都該結束了，又何必再動感情呢&hellip&hellip&rdquo奧勃洛莫夫一面想，一面卻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他遠遠地看見，奧麗加正沿着山坡走去，卡嘉趕上了她并把信交給了她。
他還看見，奧麗加停了片刻，看了看信，想了想，然後向卡嘉點了點頭，便走到公園的林蔭道上去了。
奧勃洛莫夫從山坡旁邊繞過去，從另一端走上這條林蔭道，走到半路，就在灌木叢中的草地上坐下來等她。
&ldquo她要從這裡經過，&rdquo他想道，&ldquo我隻要偷偷地看她一眼，然後就永遠離開她。
&rdquo 他心驚肉跳地等待着她的腳步聲，可是周圍一片靜寂，大自然依舊生機盎然，無形地湧動着熱火朝天的日常的細微工作，一切都好像處在莊嚴平靜之中。
草叢裡的活物一直在動、在爬、在忙。
瞧，螞蟻在四面八方爬着，多麼繁忙，時而聚在一起，時而散開，就像從一個高處觀察人類的任何市場一樣，同樣是成群結隊的人，擁擠不堪，亂跑亂動。
瞧，一隻丸花蜂圍繞着一朵花嗡嗡叫一陣之後飛進花萼裡去；瞧，一堆蒼蠅像是被粘在從椴樹裂縫裡流出來的一滴汁液周圍了；瞧，有隻小鳥在密林深處長久地重複着一種叫聲，可能是在呼喚同類吧。
瞧，兩隻蝴蝶在空中相互追逐着轉圈，仿佛在跳華爾茲，在樹幹旁邊飛。
青草散發出濃郁的香氣，草叢裡還發出經久不息的小蟲的唧唧聲&hellip&hellip &ldquo這裡多麼忙碌啊！&rdquo奧勃洛莫夫一面在想，一面在觀察大自然這種繁忙的活動和細微的聲音，&ldquo可是表面上卻又是多麼的安靜、平和&hellip&hellip&rdquo 還是沒有聽到腳步聲。
終于來了&hellip&hellip&ldquo喲！&rdquo奧勃洛莫夫輕輕地撥開樹枝，松一口氣說，&ldquo是她，是她&hellip&hellip怎麼啦，她哭了！我的天哪！&rdquo 奧麗加靜靜地走來，用手帕拭擦着眼淚，可是邊擦邊流。
她感到難為情，便把眼淚往肚子裡咽，甚至不讓樹木看見，可又做不到。
奧勃洛莫夫還從來沒有見過奧麗加的眼淚，也沒有料到她會哭，所以她的眼淚好像灼痛了他，但他感覺到的不是灼熱，而是溫暖。
他趕快迎了上去。
&ldquo奧麗加，奧麗加！&rdquo他在她身後溫柔地喊道。
她哆嗦了一下，回過頭來，驚訝地打量着他，接着轉過臉去，繼續往前走。
他同她并列地走着。
&ldquo您哭了？&rdquo他問。
她眼淚流得更厲害了。
她控制不住流淚，便用手帕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坐在一張長凳子上。
&ldquo我都幹了什麼啊！&rdquo他驚愕地小聲說，抓住她的手，力圖把手從她臉上拉開。
&ldquo别管我！&rdquo她說，&ldquo您走開！您幹嗎還到這兒來？我知道我不該哭，我幹嗎要哭？您說得對，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rdquo &ldquo隻要您不這樣哭，我做什麼都可以，&rdquo他跪在她面前說，&ldquo您說吧，下命令吧，我什麼都願意做&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眼淚就是您要我流的，您可是沒有權利制止它流&hellip&hellip您沒有這麼大的力量！放開我！&rdquo她用手帕擦擦自己的臉說。
他看了看她的臉，内心裡直詛咒自己。
&ldquo都是倒黴的信！&rdquo他懊喪地說。
她打開手提籃，拿出那封信交給他。
&ldquo拿回去！&rdquo她說，&ldquo省得我一看到它就要哭半天。
&rdquo 他默默地把信塞進口袋裡，在她身邊坐下來，垂下頭小聲地說：&ldquo這證明我是珍惜您的幸福的。
&rdquo &ldquo對，珍惜！&rdquo她歎口氣說，&ldquo不，伊裡亞·伊裡奇，您大概是嫉妒我平靜的幸福，所以要急急忙忙地擾亂這種幸福。
&rdquo &ldquo擾亂！難道您沒有看我的信嗎？我跟您說&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沒有看完，因為滿眼淚水，我很傻！不過我已猜到了後面的内容，您别再說了，免得我又要哭起來&hellip&hellip&rdquo 她眼眶又湧出了眼淚。
&ldquo我現在和您分手，就是因為我預見到您的幸福還在前頭，願意為了您的幸福而犧牲自己啊&hellip&hellip&rdquo他說，&ldquo難道這樣做我心裡就不難受嗎？難道我不是内心在哭泣嗎？我這樣做究竟為的是什麼呢？&rdquo &ldquo為的是什麼？&rdquo她忽然停止了哭泣，轉過臉對着他說，&ldquo您這樣做和您剛才躲在灌木叢裡偷看我會不會哭以及會怎樣哭的目的是一樣的！如果您真的像您信裡所說的那樣，如果您确實認為我們必須分手，您就到國外去了，就不會來見我了。
&rdquo &ldquo您怎麼會這樣想呢&hellip&hellip&rdquo他責備地說，但沒有說下去。
這個推斷使他大吃一驚，因為他突然明白，事情正是如此。
&ldquo對，&rdquo她肯定地說，&ldquo您昨天需要我說&lsquo我愛&rsquo，今天卻需要我的眼淚，而明天呢，也許就想看我怎樣死了。
&rdquo &ldquo奧麗加，您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呢？難道您不相信，為了能聽到您的笑聲而不看到您的眼淚，如今我可以獻出半條生命&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啊，您現在已經看見一個女人在為您哭了&hellip&hellip&rdquo她補充說，&ldquo不，您沒有良心。
您說您不想看見我的眼淚，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您就不會這樣做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事先怎麼會知道呢&hellip&hellip&rdquo他雙手捂住胸口，用疑問和驚歎的口氣說。
&ldquo一顆心在戀愛時是很聰明的，&rdquo她反駁說，&ldquo它知道它要什麼，它事先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家昨天突然來了客人，我不能到這裡來，但我知道您會等我等得很難受，可能晚上都睡不好覺。
我現在來了，是因為我不願您那麼難受&hellip&hellip可是您呢&hellip&hellip看見我哭，您卻很開心。
您就看吧，看吧，開心吧&hellip&hellip&rdquo 她又哭了起來。
&ldquo我晚上也沒有睡好覺，奧麗加，我一夜都很難受&hellip&hellip&rdquo &ldquo而我昨晚睡得好，沒有苦惱，您就覺得遺憾，是嗎？&rdquo她打斷他的話說，&ldquo如果我今天沒有哭的話，您今天就會睡不着了吧？&rdquo &ldquo那我現在究竟該怎麼辦呢？求您原諒？&rdquo他溫順地說。
&ldquo隻有孩子或者在人群中踩了别人的腳時，才請求原諒，在我們這裡，原諒是于事無補的。
&rdquo她又用手帕扇着臉說。
&ldquo可是，奧麗加，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如果我的想法是對的，就是說您愛我真是錯誤的&mdash&mdash怎麼辦？倘若您以後愛上别人，那時您看見我，就會臉紅&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又怎麼樣？&rdquo她看着他問道，目光裡含着深深的諷意，好像是把他看穿了似的，使他感到不安。
&ldquo她想從我嘴裡掏點什麼東西！&rdquo他想，&ldquo伊裡亞·伊裡奇，你得堅持住！&rdquo &ldquo什麼&lsquo怎麼樣&rsquo！&rdquo奧勃洛莫夫機械地重複了一遍，眼睛不安地看着她，猜不透她腦子裡想些什麼，她怎麼樣解釋她的&ldquo那又怎麼樣&rdquo；如果他們的戀愛真是錯了，她顯然是無法為這一錯誤的後果辯白的。
她望着他的目光是那麼自然，那麼自信，看來她是胸有成竹了。
&ldquo您害怕沉到&lsquo深淵的底層去&rsquo，&rdquo她譏諷地說，&ldquo害怕将來因我不再愛您而受屈辱&hellip&hellip您信裡寫道：&lsquo我的處境将會很糟&rsquo&hellip&hellip&rdquo 他還是不大明白她說的話。
&ldquo如果我将來愛上别人，我的情況當然會很好，就是說我會幸福！可是您說，預見到我的幸福在前頭，準備為我犧牲一切，乃至生命。
是不是？&rdquo 他的眼睛睜得比平時都大，幾乎目不轉睛地盯着
小姐吩咐說，如果您看完了書，一點多鐘就請您到花園去。
&rdquo 女仆走了。
&ldquo不，我不去&hellip&hellip既然一切都該結束了，又何必再動感情呢&hellip&hellip&rdquo奧勃洛莫夫一面想，一面卻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他遠遠地看見，奧麗加正沿着山坡走去，卡嘉趕上了她并把信交給了她。
他還看見，奧麗加停了片刻，看了看信，想了想，然後向卡嘉點了點頭，便走到公園的林蔭道上去了。
奧勃洛莫夫從山坡旁邊繞過去，從另一端走上這條林蔭道，走到半路，就在灌木叢中的草地上坐下來等她。
&ldquo她要從這裡經過，&rdquo他想道，&ldquo我隻要偷偷地看她一眼，然後就永遠離開她。
&rdquo 他心驚肉跳地等待着她的腳步聲，可是周圍一片靜寂，大自然依舊生機盎然，無形地湧動着熱火朝天的日常的細微工作，一切都好像處在莊嚴平靜之中。
草叢裡的活物一直在動、在爬、在忙。
瞧，螞蟻在四面八方爬着，多麼繁忙，時而聚在一起，時而散開，就像從一個高處觀察人類的任何市場一樣，同樣是成群結隊的人，擁擠不堪，亂跑亂動。
瞧，一隻丸花蜂圍繞着一朵花嗡嗡叫一陣之後飛進花萼裡去；瞧，一堆蒼蠅像是被粘在從椴樹裂縫裡流出來的一滴汁液周圍了；瞧，有隻小鳥在密林深處長久地重複着一種叫聲，可能是在呼喚同類吧。
瞧，兩隻蝴蝶在空中相互追逐着轉圈，仿佛在跳華爾茲，在樹幹旁邊飛。
青草散發出濃郁的香氣，草叢裡還發出經久不息的小蟲的唧唧聲&hellip&hellip &ldquo這裡多麼忙碌啊！&rdquo奧勃洛莫夫一面在想，一面在觀察大自然這種繁忙的活動和細微的聲音，&ldquo可是表面上卻又是多麼的安靜、平和&hellip&hellip&rdquo 還是沒有聽到腳步聲。
終于來了&hellip&hellip&ldquo喲！&rdquo奧勃洛莫夫輕輕地撥開樹枝，松一口氣說，&ldquo是她，是她&hellip&hellip怎麼啦，她哭了！我的天哪！&rdquo 奧麗加靜靜地走來，用手帕拭擦着眼淚，可是邊擦邊流。
她感到難為情，便把眼淚往肚子裡咽，甚至不讓樹木看見，可又做不到。
奧勃洛莫夫還從來沒有見過奧麗加的眼淚，也沒有料到她會哭，所以她的眼淚好像灼痛了他，但他感覺到的不是灼熱，而是溫暖。
他趕快迎了上去。
&ldquo奧麗加，奧麗加！&rdquo他在她身後溫柔地喊道。
她哆嗦了一下，回過頭來，驚訝地打量着他，接着轉過臉去，繼續往前走。
他同她并列地走着。
&ldquo您哭了？&rdquo他問。
她眼淚流得更厲害了。
她控制不住流淚，便用手帕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坐在一張長凳子上。
&ldquo我都幹了什麼啊！&rdquo他驚愕地小聲說，抓住她的手，力圖把手從她臉上拉開。
&ldquo别管我！&rdquo她說，&ldquo您走開！您幹嗎還到這兒來？我知道我不該哭，我幹嗎要哭？您說得對，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rdquo &ldquo隻要您不這樣哭，我做什麼都可以，&rdquo他跪在她面前說，&ldquo您說吧，下命令吧，我什麼都願意做&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眼淚就是您要我流的，您可是沒有權利制止它流&hellip&hellip您沒有這麼大的力量！放開我！&rdquo她用手帕擦擦自己的臉說。
他看了看她的臉，内心裡直詛咒自己。
&ldquo都是倒黴的信！&rdquo他懊喪地說。
她打開手提籃，拿出那封信交給他。
&ldquo拿回去！&rdquo她說，&ldquo省得我一看到它就要哭半天。
&rdquo 他默默地把信塞進口袋裡，在她身邊坐下來，垂下頭小聲地說：&ldquo這證明我是珍惜您的幸福的。
&rdquo &ldquo對，珍惜！&rdquo她歎口氣說，&ldquo不，伊裡亞·伊裡奇，您大概是嫉妒我平靜的幸福，所以要急急忙忙地擾亂這種幸福。
&rdquo &ldquo擾亂！難道您沒有看我的信嗎？我跟您說&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沒有看完，因為滿眼淚水，我很傻！不過我已猜到了後面的内容，您别再說了，免得我又要哭起來&hellip&hellip&rdquo 她眼眶又湧出了眼淚。
&ldquo我現在和您分手，就是因為我預見到您的幸福還在前頭，願意為了您的幸福而犧牲自己啊&hellip&hellip&rdquo他說，&ldquo難道這樣做我心裡就不難受嗎？難道我不是内心在哭泣嗎？我這樣做究竟為的是什麼呢？&rdquo &ldquo為的是什麼？&rdquo她忽然停止了哭泣，轉過臉對着他說，&ldquo您這樣做和您剛才躲在灌木叢裡偷看我會不會哭以及會怎樣哭的目的是一樣的！如果您真的像您信裡所說的那樣，如果您确實認為我們必須分手，您就到國外去了，就不會來見我了。
&rdquo &ldquo您怎麼會這樣想呢&hellip&hellip&rdquo他責備地說，但沒有說下去。
這個推斷使他大吃一驚，因為他突然明白，事情正是如此。
&ldquo對，&rdquo她肯定地說，&ldquo您昨天需要我說&lsquo我愛&rsquo，今天卻需要我的眼淚，而明天呢，也許就想看我怎樣死了。
&rdquo &ldquo奧麗加，您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呢？難道您不相信，為了能聽到您的笑聲而不看到您的眼淚，如今我可以獻出半條生命&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啊，您現在已經看見一個女人在為您哭了&hellip&hellip&rdquo她補充說，&ldquo不，您沒有良心。
您說您不想看見我的眼淚，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您就不會這樣做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事先怎麼會知道呢&hellip&hellip&rdquo他雙手捂住胸口，用疑問和驚歎的口氣說。
&ldquo一顆心在戀愛時是很聰明的，&rdquo她反駁說，&ldquo它知道它要什麼，它事先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家昨天突然來了客人，我不能到這裡來，但我知道您會等我等得很難受，可能晚上都睡不好覺。
我現在來了，是因為我不願您那麼難受&hellip&hellip可是您呢&hellip&hellip看見我哭，您卻很開心。
您就看吧，看吧，開心吧&hellip&hellip&rdquo 她又哭了起來。
&ldquo我晚上也沒有睡好覺，奧麗加，我一夜都很難受&hellip&hellip&rdquo &ldquo而我昨晚睡得好，沒有苦惱，您就覺得遺憾，是嗎？&rdquo她打斷他的話說，&ldquo如果我今天沒有哭的話，您今天就會睡不着了吧？&rdquo &ldquo那我現在究竟該怎麼辦呢？求您原諒？&rdquo他溫順地說。
&ldquo隻有孩子或者在人群中踩了别人的腳時，才請求原諒，在我們這裡，原諒是于事無補的。
&rdquo她又用手帕扇着臉說。
&ldquo可是，奧麗加，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如果我的想法是對的，就是說您愛我真是錯誤的&mdash&mdash怎麼辦？倘若您以後愛上别人，那時您看見我，就會臉紅&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又怎麼樣？&rdquo她看着他問道，目光裡含着深深的諷意，好像是把他看穿了似的，使他感到不安。
&ldquo她想從我嘴裡掏點什麼東西！&rdquo他想，&ldquo伊裡亞·伊裡奇，你得堅持住！&rdquo &ldquo什麼&lsquo怎麼樣&rsquo！&rdquo奧勃洛莫夫機械地重複了一遍，眼睛不安地看着她，猜不透她腦子裡想些什麼，她怎麼樣解釋她的&ldquo那又怎麼樣&rdquo；如果他們的戀愛真是錯了，她顯然是無法為這一錯誤的後果辯白的。
她望着他的目光是那麼自然，那麼自信，看來她是胸有成竹了。
&ldquo您害怕沉到&lsquo深淵的底層去&rsquo，&rdquo她譏諷地說，&ldquo害怕将來因我不再愛您而受屈辱&hellip&hellip您信裡寫道：&lsquo我的處境将會很糟&rsquo&hellip&hellip&rdquo 他還是不大明白她說的話。
&ldquo如果我将來愛上别人，我的情況當然會很好，就是說我會幸福！可是您說，預見到我的幸福在前頭，準備為我犧牲一切，乃至生命。
是不是？&rdquo 他的眼睛睜得比平時都大，幾乎目不轉睛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