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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不久前離家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小姑娘。

    而現在表哥完成學業回來了,戴上了肩章,見到她時快快活活地跑過去,還像過去那樣,準備拍拍她的肩膀,拉着她的手轉圈子,跟她一起從椅子上從沙發上跳過去&hellip&hellip突然,他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卻畏縮起來,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意識到自己的舉動還像是個頑皮的孩子,而她卻是位女士了! 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凄慘的故事?有什麼重大事件?有什麼全城皆知的新聞嗎? 不論是媽媽、叔叔、嬸嬸,還是保姆和女仆,誰都不知道。

    從時間上講,也不可能發生什麼事。

    她隻不過跳了兩次瑪祖卡舞,幾次鄉間舞,就說有點兒頭痛,晚上睡不好覺&hellip&hellip 後來又好了,隻是臉上增添了某些新的東西,不像從前那樣看人了,也不大聲笑了,吃梨不是一次吃完,也不再講學校裡的事情&hellip&hellip她也完成了學業。

     奧勃洛莫夫在第二天和第三天就像這個表哥一樣,幾乎認不得奧麗加了。

    他害怕看她。

    她對他倒沒有什麼,隻是沒有過去那種好奇、那種溫柔了,對他和對别人一樣了。

     &ldquo她發生了什麼事呢?她現在在想些什麼呢?有什麼感受?&rdquo這些問題苦惱着他,&ldquo真的,我一點兒也不明白!&rdquo 他哪能明白啊!她所發生的變化,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需要花上二十五年的時間,還得有二十五位教授和圖書館的幫助,并在人世間混上一陣子,有時甚至要失去一些美好的道德品位、新穎的思想和若幹頭發,才能完成。

    就是說,這種變化說明她已經步入了自我認知的領域。

    這一步入是如此輕易,沒有付出很高的代價。

     &ldquo不,這太令人難受,令人痛苦了!&rdquo他最後說,&ldquo我得搬到維堡區去住,我要做事、讀書,我要到奧勃洛莫夫田莊去&hellip&hellip一個人去!&rdquo接着他又十分懊喪地說,&ldquo她不會去!再見了,我的天堂,我光明、甯靜的生活理想!&rdquo 第四天、第五天他都沒去看奧麗加,也沒有讀書,沒有寫字;出去散步,也隻走到塵土飛揚的大路上,再往前就得爬坡了。

     &ldquo咳,天氣那麼熱,還散什麼步!&rdquo他對自己說,打了個哈欠,就回來了,躺在長沙發上并沉入了夢鄉,就像在戈羅霍夫大街那間落滿灰塵、放下了窗簾的書房裡一樣。

     他做了模糊不清的夢,醒來後,眼前是擺好了的一桌飯菜,有冷魚湯、鮮肉排。

    紮哈爾站着,睡眼惺忪地望着窗外。

    在另一個房間裡,阿尼西娅把盤碟弄得咣當響。

     他吃過飯,便坐在窗前,總一個人待着,真是寂寞、荒唐!可又哪兒也不想去,什麼欲望也沒有。

     &ldquo老爺,您看看,鄰居送來一隻貓,要不要呢?是您昨天要的。

    &rdquo阿尼西娅說,并把小貓放在他的膝頭上,想讓他開開心。

     他撫摩了一下小貓,可是跟小貓玩還是無聊。

     &ldquo紮哈爾!&rdquo他喊道。

     &ldquo有啥吩咐?&rdquo紮哈爾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ldquo我也許還是回城裡去吧!&rdquo奧勃洛莫夫說。

     &ldquo回城裡哪兒去?房子都沒有了。

    &rdquo &ldquo到維堡區去。

    &rdquo &ldquo這算怎麼回事!從一個别墅搬到另一個别墅?&rdquo紮哈爾說,&ldquo那邊您什麼沒見過?去見米哈依·安德烈依奇嗎?&rdquo &ldquo這裡很不方便&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又要搬家呀?老天爺!這回就已經累得夠嗆啦,至今還有兩個茶杯和一個地闆刷子沒有找着呢!不是米哈依·安德烈依奇搬過去了,就是丢了。

    &rdquo 奧勃洛莫夫沒有說話。

    紮哈爾走了出去,又立即拖着一個箱子和一個旅行袋回來。

     &ldquo這些東西往哪兒擱呢?還不如賣了!&rdquo紮哈爾說,踢了一下箱子。

     &ldquo你瘋了?我最近就要出國了。

    &rdquo奧勃洛莫夫生氣地打斷他的話。

     &ldquo出國?&rdquo紮哈爾突然冷笑了一下說,&ldquo好在您也就說說罷了,出國談何容易啊!&rdquo &ldquo你幹嗎這樣大驚小怪?我一動身,不就完了&hellip&hellip我的護照都準備好了。

    &rdquo奧勃洛莫夫說。

     &ldquo在那邊誰來給您脫鞋呢?&rdquo紮哈爾譏諷地問道,&ldquo讓小姑娘去幹?到那邊,您也離不了我!&rdquo 他又冷笑了一下,使得連鬓胡子和眉毛都擠在一邊。

     &ldquo你盡胡說八道!把這些東西拿出去,滾吧!&rdquo奧勃洛莫夫生氣地說。

     第二天,當奧勃洛莫夫早上九點多鐘剛醒過來時,紮哈爾便端茶給他,并對他說,他去買面包時碰見了小姐。

     &ldquo哪位小姐?&rdquo奧勃洛莫夫問。

     &ldquo哪位?是伊林斯基家的小姐,奧麗加·謝爾蓋耶夫娜呀!&rdquo &ldquo怎麼樣?&rdquo奧勃洛莫夫急切地問道。

     &ldquo她叫我問候您,她問您身體可好,在做些什麼?&rdquo &ldquo你說什麼?&rdquo &ldquo我說,他身體很好,他能做什麼呢&hellip&hellip&rdquo紮哈爾說。

     &ldquo你幹嗎要加進你的愚蠢的議論:&lsquo他能做什麼?&rsquo&rdquo奧勃洛莫夫說,&ldquo你怎麼知道我能幹什麼?還說了什麼?&rdquo &ldquo她還問您昨天在哪裡吃飯。

    &rdquo &ldquo你怎麼說呢&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說,您在家裡吃,消夜也在家裡吃。

    小姐問:&lsquo他還吃消夜?&rsquo我說,您吃了兩隻小雞。

    &rdquo &ldquo蠢貨!&rdquo奧勃洛莫夫生氣地說。

     &ldquo怎麼是蠢貨呢?難道不是事實嗎?&rdquo紮哈爾說,&ldquo我興許還能把雞骨頭給您找出來呢&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真是蠢貨!&rdquo奧勃洛莫夫重說一句,&ldquo那麼,她怎麼樣呢?&rdquo &ldquo小姐笑了,後來她說:&lsquo怎麼吃得那麼少?&rsquo&rdquo &ldquo瞧你這蠢貨!&rdquo奧勃洛莫夫說,&ldquo你還應該對她說,你給我把襯衣穿反了。

    &rdquo &ldquo小姐沒有問,所以我也沒有說。

    &rdquo紮哈爾回答說。

     &ldquo小姐還問什麼啦?&rdquo &ldquo小姐問您這些天都做些什麼啦?&rdquo &ldquo那你又怎麼說?&rdquo &ldquo我說您什麼也沒有做,老是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