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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在桌子旁邊坐下來,桌子上放着面包幹、酸奶、鮮黃油&hellip&hellip&rdquo &ldquo然後呢?&rdquo &ldquo然後我穿上寬松的常禮服或随便一件短上衣,摟着妻子的腰,帶着她走進漫長而幽暗的林蔭小道,靜靜地走着,沉思着,彼此都不說話,或者是把思想、夢幻都說出聲來,像數脈搏跳動那樣數着幸福的分分秒秒,傾聽着心如何跳動、如何頓歇,并在大自然中尋找同感&hellip&hellip這樣不知不覺地走到河邊,走到田野&hellip&hellip河水發出汩汩聲,麥穗在微風中、熱浪中搖曳&hellip&hellip我們坐上小船,妻子輕輕地搖起雙槳&hellip&hellip&rdquo &ldquo伊裡亞,你真是個詩人!&rdquo施托爾茨打斷他的話說。

     &ldquo是,我是生活中的詩人,因為生活就是詩,而人們卻任意歪曲它!&rdquo奧勃洛莫夫繼續說,沉醉在自己所描繪的幸福的幻想裡。

     他從想象中挑出來的是他早已描繪好了的現成的畫面,所以他說得很興奮,滔滔不絕。

     &ldquo然後我們可以到花房裡去,看看桃子,看看葡萄,&rdquo他說,&ldquo再去告訴仆人,我們吃什麼,然後回來,稍稍用點早餐,便等候客人來訪&hellip&hellip一會兒,瑪麗娅·彼得羅夫娜派人給妻子捎來一張便條,還有一本書和一本樂譜;一會兒又有人送來菠蘿,或者是自家溫室裡種的神奇的大西瓜成熟了&mdash&mdash派人送給好朋友明天宴會上吃,自己明天也要去&hellip&hellip這個時候,廚房裡也忙得不可開交:系着雪白的圍裙、戴着雪白的高帽子的廚師們手忙腳亂,擱上這隻鍋,取下那隻鍋;這裡要和面,那裡又要揉面、沖水&hellip&hellip菜刀咚咚響&hellip&hellip剁碎青菜&hellip&hellip攪拌冰淇淋&hellip&hellip吃飯前,到廚房裡去瞧瞧,打開鍋蓋聞一聞,看他們怎樣做餡餅,怎樣攪奶油,真是令人愉快的事。

    然後躺在卧榻上,讓妻了念點新聞給我聽,我們不時地停下來,争論一番&hellip&hellip但是客人到了,比方,你和你太太來了。

    &rdquo &ldquo啊呀,你也要我結婚嗎?&rdquo &ldquo當然!還有兩三位朋友,仍是那幾個人。

    我們又開始繼續昨天沒談完的話題,或開開玩笑,或富有表情地沉默一陣、深思一陣,不是因為誰丢了官職,也不是因為參議院出了什麼事,而是因為我們都心滿意足了。

    這是一種充滿惬意的遐想&hellip&hellip這裡聽不到那種噴唾沫星子的激憤地指責不在場的人的演說,也沒有人向你投來那麼一種目光,即暗示你一出門就會有人罵你;你也不用與你不喜歡或不要好的人同用一個鹽碟裡的鹽就面包吃。

    你在交談者的眼裡看到的是同感,在玩笑中聽到的是沒有惡意的真誠的笑聲&hellip&hellip大家都開誠布公,眼睛裡,言語裡流露的也就是心裡所想的!飯後我們在涼台上喝上等穆合咖啡,抽哈瓦那雪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給我描繪的生活跟你父輩、祖輩的生活一樣。

    &rdquo &ldquo不,不一樣,&rdquo奧勃洛莫夫幾乎生氣地說,&ldquo什麼地方一樣呢?難道我的妻子也去做果醬,腌蘑菇?難道我的妻子也去數線卷,檢查土布?難道她也會打女仆的耳光?你是聽見的,我說的是樂譜、書、鋼琴、精美的家具,是嗎?&rdquo &ldquo那麼,你自己呢?&rdquo &ldquo我也不再去看舊報刊,不去坐笨重的老式的大馬車,不吃通心粉和烤鵝。

    我要把廚師派到英國的俱樂部或公使館去培訓。

    &rdquo &ldquo然後呢?&rdquo &ldquo然後,暑天一過,我們就坐一輛大車,帶上茶炊和甜食到桦樹林去,或到割了草的田野裡去,在草垛中間鋪開毯子,享受享受,直至吃雜拌湯和烤牛排的晚飯時分。

    這時莊稼人背着大鐮刀從地裡收工了,一輛裝滿幹草的大車慢慢地爬上來,上面的幹草遮住了馬和整個大車,幹草上面露出一頂農民的帽子,還有一個小孩的腦袋;一群赤足的農婦拿着鐮刀大聲地說話&hellip&hellip突然,她們看見了老爺和太太,便立即靜了下來,彎腰鞠躬,其中一個脖子曬得很黑、露着兩條胳膊肘的農婦羞怯地低下了眼簾,做出要回避老爺的愛撫的樣子,其狡黠的眼睛卻流露出她的喜悅之情&hellip&hellip噓&hellip&hellip可别讓太太看見了,上帝保佑!&rdquo 奧勃洛莫夫自己和施托爾茨都放聲大笑起來。

     &ldquo地裡很潮濕,&rdquo奧勃洛莫夫最後說,&ldquo天也黑了,雲霧倒海翻江似的蓋住了麥田,馬兒抖動着肩背,踢着蹄子:該回家了。

    家裡已點上了燈。

    廚房裡五把菜刀咚咚地在剁菜,燒了一大平鍋的蘑菇,還有肉餅、草莓&hellip&hellip還有音樂&hellip&hellip&rdquo這時奧勃洛莫夫用意大利語唱起歌來:&ldquo聖潔的女神&hellip&hellip聖潔的女神!&rdquo他唱了這首詠歎調的開頭一句後說:&ldquo我一想起聖潔的女神,心裡就不能平靜。

    這個女人哭得多麼傷心!在這些音響中充滿着多少凄苦啊&hellip&hellip周圍沒有一個人了解内情&hellip&hellip她孤單一人,那秘密沉重地壓迫着她,她隻有向月亮傾訴&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喜歡這段詠歎調嗎?&rdquo施托爾茨說,&ldquo我真高興,奧麗加·伊林斯卡娅唱這段詠歎調唱得很好,我介紹你跟她認識,那歌喉,那歌,唱得真棒!而且她本人也是一個非常迷人的女孩子!也許我有點兒偏心,因為我太喜歡她了&hellip&hellip不過别扯遠了,别扯遠了。

    &rdquo施托爾茨補充了一句:&ldquo你接着說吧!&rdquo &ldquo還有什麼要說的呢&hellip&hellip&rdquo奧勃洛莫夫接着說,&ldquo都說了!&hellip&hellip客人們都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是分散活動,有的去釣魚,有的去打獵,有的幹脆在家裡待着&hellip&hellip&rdquo &ldquo空着手待着?&rdquo施托爾茨問道。

     &ldquo你想怎樣?好,那你就拿上一塊手絹吧。

    怎麼,你不想這樣打發日子?&rdquo奧勃洛莫夫問道,&ldquo這不叫生活?&rdquo &ldquo一輩子就這樣過?&rdquo施托爾茨問。

     &ldquo直到頭發變白,直到進棺材。

    這就是生活。

    &rdquo &ldquo不,這不是生活。

    &rdquo &ldquo怎麼不是生活?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