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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火一般的歡情。

     他沒有偶像,所以保存了心靈的力量,身體的強健,所以他貞潔而自豪。

    他身上散發着清新的氣息,總有一股子力量,那些不知羞恥的女人在他面前也不由得腼腆起來。

     他了解這種稀有的可貴的品質的價值,所以不輕易地亮出來,以至别人把他稱為利己主義者,冷酷無情之徒。

    他善于控制感情而不沖動,保持輕快自由的精神狀态,人們卻責備他;而對那些一頭栽進泥坑裡既毀了自己也毀了别人的人,人們則加以贊揚,有時還帶着羨慕和驚訝的心情去加以贊揚。

     &ldquo激情,激情都是可以諒解的。

    &rdquo他周圍的人都說,&ldquo你是一個利己主義者,隻愛惜自己,我們倒要看看,你這是為誰。

    &rdquo &ldquo愛惜自己也是要為了某個人吧。

    &rdquo他眼睛似乎看着遠方若有所思地說,并且依然不相信激情有什麼詩意,不稱贊它那暴風雨般的勃發和災難性的後果,而始終把對生命的嚴肅的認識和打發看作是人的生存和追求的理想。

     人們愈是同他争論,他就愈加固執己見,甚至極端地陷入清教徒式的狂熱之中。

    他說,人的正常使命就是依次度過春夏秋冬這四個季節,也就是四個年齡段,不要跳躍,把生命之杯捧好,至死不讓它白白地溢出一點一滴。

    他說,平穩的、緩緩的火,要比烈火好,不論後者富有多大詩意。

    他最後補充說,如果他能在自己身上證明自己信念的正确,他就是一個幸福的人,可是要做到這一點是很難的,所以他不敢寄予奢望。

     不過他自己則是頑強地始終按照他所選擇的道路前進的,從未見他對什麼問題病态地、痛苦地猶豫過。

    他顯然沒有做過什麼會使内心感到痛苦的事情。

    他沒有心病,在複雜、艱苦和新的環境中,他從不驚慌失措,而是像舊友重逢似的對待它,好像是重回故裡,舊地重遊。

     不論碰到什麼問題,他都能立即找到适當的辦法加以解決,就像一個女管家立即能在腰間挂着的一大串鑰匙中找出開這一或那一扇門的鑰匙來一樣。

     他最賞識的是那種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頑強精神。

    在他看來,這是一個人的性格特征,凡具有這種精神的人,無論其追求的目标多麼不重要,他都表示尊敬。

     &ldquo這才叫人呢!&rdquo他說。

     不用說,他正在朝自己的目标前進,勇敢地跨越一切障礙,除非在他前進道路上出現一堵牆或一個不可逾越的深淵,他是不會半途而廢的。

     不過他可沒有那種閉上眼睛全憑運氣去跨越深淵或硬往牆上撞的蠻勇,他得對這一深淵和這堵牆加以測量,如果沒有跨越它們的可靠手段,他就會離開這裡,不管人家後面怎麼說他。

     要形成這種性格,大概就得具有構成施托爾茨其人的那些綜合素質。

    我們的活動家從來都是用五六種模子澆鑄出來的,他們半閉着眼睛,懶洋洋地望着四周的一切,一隻手靠在社會這架機器上,打着瞌睡,踏着先人的足迹,沿着常軌推進。

    但他們終于清醒過來,聽見了闊步前進的腳步聲和生機勃勃的說話聲&hellip&hellip有多少個施托爾茨在俄國的姓氏下注定要出現啊! 奧勃洛莫夫又怎麼會跟這種人接近的呢?他的每一個性格特點、一舉一動、整個生存方式都與施托爾茨的生活絕對相反,這是不成問題的。

    不過對立的兩個極端即使像前人所認為的不能産生好感,卻無論如何也不阻礙這種好感。

     何況他們的相好還有童年和學校這兩條有力的紐帶,然後是奧勃洛莫夫一家慷慨地給予這個德國孩子的那種俄羅斯人的善良而豐厚的待遇,以及施托爾茨從肉體和精神方面對奧勃洛莫夫所起的強有力的影響,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奧勃洛莫夫的秉性的純潔、開朗、善良。

    這種天性對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充滿深切的好感。

    它一旦敞開,便同一切質樸、單純、永遠信賴别人的心相互呼應。

     誰隻要有意無意地向這顆天真爛漫的心看上一眼,哪怕他心情憂郁,滿腹惱恨,也不能不将心比心,即使客觀環境妨礙他去親近這顆心,至少也給他留下良好的永久的記憶。

     安德烈常常撂下手頭的事情,或離開上流社會那幫人,離開晚會、舞會,到奧勃洛莫夫的寬大的沙發上來坐一會兒,讓懶洋洋的交談調節一下他那激動不已或者疲憊不堪的心,而且每次來了都能得到一些寬慰,就像一個人從華美的大廳走進自己簡樸的住所,或者是告别南國大自然的美景,回到了從小就在其間漫步的桦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