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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托爾茨隻是半個德國人,他父親是德國人,而母親卻是俄國人。

    他信奉東正教,母語是俄語,他是從母親,從書本,從大學的課堂裡,在與鄉下孩子們的遊戲中,與孩子們的父母的交談中,以及在莫斯科的市場中學來的。

    德語則是從他父親那裡繼承的和在書本上學到的。

     他父親原是維爾赫廖沃田莊的管事。

    施托爾茨就在這個田莊裡長大,并且在這裡受教育。

    從八歲起,就同父親坐在一起看地圖,一字一句地讀過赫爾德的作品,維蘭德的作品、聖詩,結算過農民、小市民和工人文理不通的賬目,和母親一起讀聖經故事,學習克雷洛夫的寓言,也一字一句地閱讀了《托勒馬科斯》。

     一放下指字棒,他就跟别的孩子們一起跑去掏鳥窩。

    在課堂裡或祈禱的時候,他的衣兜裡經常會發出小烏鴉的叫聲。

     父親午飯後經常坐在花園裡一棵樹下面抽煙,母親則織毛衣或者繡花,突然街上傳來喧嚣聲和叫喊聲,一大群人沖到屋裡來。

     &ldquo出了什麼事?&rdquo母親驚慌地問道。

     &ldquo想必又是安德烈被扭送回來了。

    &rdquo父親冷靜地說。

     大門打開了,一群莊稼漢、農婦和小孩擁進了花園,果然是安德烈被扭送回來了,那是什麼樣子啊!皮鞋沒有了,衣服被撕破了,鼻子被打破了。

    也有時是别的孩子的鼻子被打破。

     每當安德烈出去大半天而沒有回家時,母親總是心神不甯,如果不是父親極力反對幹涉兒子行動的話,她會叫他一步不離地守在自己身邊。

     母親給他全身洗幹淨、換上内衣和衣服。

    有半天時間安德留沙穿得幹幹淨淨,就像一個有教養的孩子,可是一到晚上或者大清早,他又會變成一個全身肮髒得無法辨認的人被拉回來,或者是莊稼人把他放在運幹草的大車上送回來,或者是漁夫用小船把他送回來&mdash&mdash而他卻在漁網上睡着了。

     母親在哭,而父親卻無所謂,還在笑。

     &ldquo将來一定是條好漢,是條好漢!&rdquo他常這樣說。

     &ldquo我求你了,伊萬·波格丹内奇,&rdquo母親抱怨說,&ldquo沒有一天他不是身上帶着青腫塊回來的,前幾天鼻子還被打出血了。

    &rdquo &ldquo連一次也沒有打破過自己的或别人的鼻子的人,還算是小孩嗎?&rdquo父親笑着說。

     母親哭一會兒,然後便坐下來彈鋼琴,沉浸在赫爾茲的音樂中,眼淚一顆接一顆滴在琴鍵上。

    可是,你瞧,安德留沙回來了,或者被送回來了,他卻把他剛才經過的事情講述得那麼生動、機敏,把母親也逗樂了,況且他又是多麼善解人意!他立即就坐下來讀《托勒馬科斯曆險記》,并和母親一起彈四手聯彈。

     有一次安德烈有一個星期杳無音信,母親的眼睛都哭腫了,父親卻依然若無其事,照樣在花園裡散步、吸煙。

     &ldquo要是奧勃洛莫夫的兒子丢失了,&rdquo當母親要父親去找安德烈時,父親說,&ldquo我會發動全村的人和地方的自治區的警察去找,而安德烈,他會回來的,他是一條好漢。

    &rdquo 第二天發現安德烈安安穩穩地睡在自己的床上,床底下放着一杆不知是誰的火槍,還有一俄磅火藥和一些散彈。

     &ldquo你跑到哪兒去了?火槍是從哪裡來的?&rdquo母親一連提出諸多問題,&ldquo你怎麼不說話?&rdquo &ldquo沒有事!&rdquo他隻簡單答道。

     父親問他是否把科爾内利·内波斯的作品譯成了德語。

     &ldquo沒有。

    &rdquo他回答說。

     父親一隻手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拉到大門口,再把帽子戴在他頭上,又在背後踢他一腳,把他踢倒在地。

     &ldquo你走吧,從哪裡來,還回哪裡去!&rdquo他說,&ldquo要回來就得帶回兩章而不是一章譯文來,母親叫你背的法國喜劇的那段台詞也得背熟了,不做到這一點,你就别來見我。

    &rdquo 一個星期後安德烈回來了,既帶回了譯文,也背熟了台詞。

     等他長大了一些,父親便讓他跟自己一起坐在彈簧馬車上,并把缰繩交給他,叫他把馬車趕到工廠,然後又趕到地裡去,再後就是進城,逛商店,進政府機關,後來又去看黏土;父親拿一些黏土聞了聞,有時還舔一舔,然後也叫兒子聞一聞,并給他講解這是什麼土,有什麼用途。

    不僅如此,他們還去參觀草堿、焦油以及油脂的生産過程。

     十四五歲的時候,孩子就經常一個人背起行囊,趕着馬車或騎馬受父親的委托進城辦事了,而他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