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偷吻,還有更多的友好的握手,握手時心痛得會讓人流淚。

     然而他從來沒有成為美女的俘虜,從來沒有成為她們的奴隸,甚至也不是她們的十分殷勤的愛慕者,因為他覺得,與女人接近要引起許多的麻煩。

    奧勃洛莫夫對她們多半是遠遠地鞠躬問候,保持一個彬彬有禮的距離。

     在社交界,他同女人的交往很少達到讓他一連幾天感情勃發、陷入纏綿熱戀的程度,因此他的戀情都沒有發展成羅曼史,而往往是在戀愛的初期就停止了,其純潔無邪的程度不亞于寄宿學校未成年女學生的戀愛故事。

     他最不願意與那些蒼白的、憂郁的姑娘來往。

    她們大都有一雙黑眼睛,裡面流露出一種&ldquo難受的白天和罪孽的夜晚&rdquo的表情;誰也不知道她們的痛苦是什麼,歡樂又是什麼;她們總是要相信點什麼,說一點什麼,等到要說的時候,她們又哆嗦起來,流出莫名的眼淚,然後突然用雙手勾住男友的脖子,久久地直視着他們的眼睛,然後望着天空說,她們的生活注定要倒黴了!有時還暈倒過去。

    奧勃洛莫夫總是害怕地躲避這類姑娘,當時他的靈魂還是純潔的貞潔的,也許還期待過自己的愛情,自己的依托,自己動人的激情。

    可是後來,随着歲月的流逝,好像已不再期待,而是絕望了。

     伊裡亞·伊裡奇和他那一群朋友的分手就更冷淡了。

    村長的第一封關于歉收的信來了之後,他立刻就把第一個朋友,即廚師,換成了廚娘,然後又賣了馬,最後把其餘的&ldquo朋友&rdquo也放走了。

     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吸引他出門,他在自己的寓所裡,住得越來越牢、越來越穩了。

     起初他覺得整天在家裡穿得整整齊齊很難受,後來也懶得去做客吃飯了,除了幾個親密的朋友外(他們是單身漢),因為在他們家裡可以取下領帶,解開坎肩,甚至可以&ldquo躺一躺&rdquo,或睡上個把小時。

     很快,晚會也使他厭煩了,因為晚會上要穿燕尾服,得天天刮臉。

     他不知從哪本書上看到一種說法:隻有早晨蒸發的水汽才對人體有益,晚上的水汽有害。

    于是他就害怕潮氣了。

     盡管他有這些怪癖,他的朋友施托爾茨還是能夠把他拉到人群中去。

    不過施托爾茨經常離開彼得堡去莫斯科、尼日尼、克裡米亞,然後又出國。

    他不在,奧勃洛莫夫整個地又回到了蟄居狀态,除非發生了什麼非同尋常的事情,否則就不可能把他拉出來,可是這種非同尋常的事情總不見發生,而且近期也沒有要發生的預兆。

     除此之外,随着年齡的增長,孩提時代的那種膽怯心理又重現了。

    過去日常生活範圍内沒有出現過的東西似乎都要給他帶來危險和災禍。

    這是他對形形色色的外界現象過于疏遠的結果。

     比方,他卧室裡天花闆的裂縫他并不害怕,因為他已經看慣了。

    至于房間裡永久窒悶的空氣,長期的閉門不出,比晚間的潮氣更有害于健康,每天吃得過飽是一種慢性自殺等等,這些問題他也從未考慮過,因為也是習慣了,所以也不害怕。

     他對運動,對生活,對人多的場合,對忙碌都不習慣。

     在擁擠的人群裡他感到憋悶,乘船他擔心不能順利地到達彼岸,乘車他又感到馬要狂奔起來,把他摔得粉碎。

     不然就是一種神經性恐懼症的發作:他害怕周圍的寂靜,或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害怕什麼&mdash&mdash隻是覺得不寒而栗。

    有時他恐懼地瞟一眼黑暗的角落,于是,想象力便跟他開玩笑:鬼神出現了。

     他在社交界扮演的就是這種角色。

    對于青年時代那些受人欺騙或者被他欺騙過的希冀,那些溫馨而又憂傷的美好回憶,他隻是手一揮就過去了,而對另一些人來說,即使到了老年,想起來也會心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