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命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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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記一職,但是不久之後,他就完全清楚中野宗時真正的想法了。

     身為伊達家的首要重臣,宗時除了不斷制造輝宗的祖父植宗與父親晴宗之間的摩擦之外,對于最上家的父子之争也暗自竊喜,甚至還故意離間輝宗與義姬夫妻之間的感情。

     宗時認為,人世隻不過是毒素與虛僞的凝聚罷了&hellip&hellip不論是主從或夫婦、父子、兄弟關系,事實上都隻是巧妙地運用彼此的關系而已。

    因此,最高的榮譽應該屬于最懷的惡徒;而真正的勝利者其實才是真正的壞蛋&hellip&hellip這就是宗時的人生哲學。

    在内心深處,宗時始終認為梵天丸是役之行者投胎轉世,亦即萬海大聖的再生,所以他希望義姬能按照當初預定的計劃,把梵天丸擄回最上家。

    讵料此時義姬竟又再度懷孕,以緻整個計劃因這件意外而告失敗。

     義姬不但無法帶着梵天丸出走,反而因為過于寵愛次子竺丸而遲遲不忍離開米澤城。

    如此一來,中野宗時難免擔心她會背叛自己,甚至把預定的計劃告訴輝宗。

     于是他的歹念再起,并且決定要斬草除根。

    這一次,他派遣貧窮的修驗者之子遠藤基信前去暗殺義姬。

     &ldquo如果找不到機會刺殺義姬夫人,那麼用毒殺的方式也可以。

    總之,你必須盡力博取輝宗夫婦的信任,然後找機會把兩人殺掉。

    不過,如果情況不允許你殺兩個人的話,那麼就把義姬夫人列為優先考慮的對象。

    &rdquo 接着他又說道: &ldquo你認為如何?想要借着向神佛祈禱而得到正果的人,其實都隻是自我欺騙罷了。

    同樣是人,為什麼有人一生下來就是當主君的命,終其一生作威作福;而有人卻屈居家臣之位,必須一輩子忍氣吞聲&hellip&hellip這樣公平嗎?因此,我認為每個人都應站在平等的地位,憑自己的計略、手腕來取勝。

    你看看中央的情勢吧!惡名遠播的織田信長非但未遭天譴,勢力反而日益坐大,難道這就是天意嗎?既然為惡之人也可以成為一國一城之主,那麼又何必勉強自己去做一個任人欺壓的好人呢?&rdquo 于是遠藤基信帶着主君中野宗時所交負的任務,來到了米澤城。

    但是在接近義姬之前,他就自動把宗時的陰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輝宗。

     原來他并不相信宗時的邪惡哲學,而且認為真正的神佛仍然存在于天地之間。

    雖然宗時認為其父的行為愚不可及,但是在他的眼中看來,卻是極其崇高、神聖的舉動。

     當時梵天丸年僅二歲,而宗時及其子牧野久仲卻已開始進行叛亂的準備。

    結果,父子倆在與相馬作戰之際,相繼為敵軍所殺。

    由于這次的事件,遠藤基信順利地獲得輝宗夫婦的信任,除了拔擢他為伊達氏的家臣之外,還派他負責保護梵天丸的安全。

     基信的心中早就做好打算,當輝宗亡故以後,他将追随其後切腹殉主。

    但在另一方面,他也是教育政宗的一大功臣。

    為了政宗,他可以肝腦塗地,不計任何後果。

     盡管如此,基信對于教導政宗的虎哉和尚之指示,卻也從不違背。

    事實上,他早已拜在虎哉門下,成為真正的佛門弟子。

     至于政岡片倉喜多女,則具有與基信完全相反的性質。

    對于從來不受母親疼愛的梵天丸而言,政岡就是他的母親。

    這個脾氣倔強的茂庭周防之女與其同母異父弟片倉小十郎兩人,均是政宗一生當中不可缺少的人物。

     無法獲得親生母親喜愛的梵天丸和政岡之間的關系,就好像德川三代将軍家光與其生母淺井氏、乳母春日局之間的情形一樣,政岡愈喜歡梵天丸,則義姬愈是生氣。

     或許她的内心也在暗暗嫉妒政岡與政宗之間的良好關系吧? 不論如何,梵天丸還是在衆人的照拂下順利地成長了。

    可惜的是,經過這麼多年之後,奧羽之地仍然無法擺脫戰亂的陰影。

    在這數年當中,身為父親的輝宗及其弟弟留守政景,經常奔馳于戰場之上,為保家衛國奉獻自己的心力。

     事實上,自梵天丸兩歲,也就是永祿十一年起,輝宗即公開與相馬顯胤為敵,雙方你來我往,終年征戰不絕。

    起初,雙方隻在小島淺川作戰,結果互有勝負。

    到了天正二年(一五七四年)五月,戰場逐漸擴及東根;兩年以後,也就是天正四年八月時,戰場又轉移到伊具附近。

     相馬顯胤與伊達家原本有深厚的血緣關系存在,據說顯胤之妻乃輝宗祖父植宗之女,也就是輝宗的姑母。

    由這層關系來推算,可知輝宗與顯胤之子盛胤乃是表兄弟,而這也正是伊達家對這場戰争感到失望的理由。

     相馬顯胤根據嶽父伊達植宗的遺言,認為自己有權統領伊達郡的一部份,但是輝宗卻不予承認,因而挑起了戰火。

    這場姻親之戰不但造成了重大的傷亡,同時也使得人們對彼此間的信心大失。

     在整個作戰過程當中,顯胤總是帶着兒子盛胤一起來到戰場,并随時不忘提醒伊達家的士兵。

     &ldquo我們是伊達家的女婿及最受植宗寵愛的孫子盛胤,憑什麼不讓我們成為伊達家的家臣呢?事實上,這原本是大老的意思,而我們父子倆隻是想要完成大老的心願罷了。

    如果身為孫子的輝宗仍然不肯納我方為家臣,那麼豈不是違逆了大老的旨意嗎?&rdquo 他的這一番話,确實使得伊達家的士氣大幅滑落。

    于是,基層的士兵們開始議論紛紛,心中急切地想要知道實情究竟如何。

     面對這種情景,輝宗自然十分希望梵天丸早日陪他同赴戰場。

    畢竟,相馬盛胤隻是外孫,而梵天丸卻是血濃于水的内曾孫,而梵天丸深受曾祖父植宗寵愛的事實,更是遠近皆知,因此他希望借着梵天丸來否定祖父的遺言。

     &ldquo基信,你代我問問禅師,現在讓梵天丸上戰場是否太早了?&rdquo 輝宗有意透過遠藤基信的遊說,讓虎哉禅師答應讓九歲的梵天丸陪他同赴戰場。

     &ldquo蠢材!難道你們隻想把他訓練成一條會打架的狗嗎?&rdquo 遠藤基信在虎哉的怒斥下悄然隐退,從此絕口不提此事。

    但在另一方面,相馬顯胤的野心卻日益擴大了。

     &ldquo除了伊達郡外,外公還表示要把信夫郡的一部份送給我們。

    &rdquo 在相馬父子咄咄逼人的攻勢下,輝宗簡直無法招架了。

    面對如此紛亂的局勢,他不禁懷疑祖父生前是否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形出現? 為了幫助主公解決困難,遠藤基信憂心忡忡地找乳母政岡商量。

     &ldquo希望你能設法說服禅師讓少爺出陣,以便解開目前的僵局。

    &rdquo 這時正是梵天丸十歲那年的歲末,天空中已經開始飄雪了。

    當乳母政岡來到資福寺時,梵天丸正在陰沉的天空下堆着雪人。

     聽完乳母說明來意之後,虎哉和尚凝神靜思了好一會兒。

    他頗能體會輝宗的困難,但梵天丸畢竟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在戰場上又能有何作用呢? &ldquo好吧,我答應讓他到戰場去。

    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先為他施行冠禮。

    &rdquo 虎哉略一思索後又道: &ldquo身為名門伊達家的嫡子,如果不舉行冠禮就迳赴戰場的話,那麼将會産生反效果。

    &rdquo &ldquo什麼反效果?&rdquo &ldquo試想:伊達輝宗帶着年僅十歲的孩子同赴戰場&hellip&hellip這不正好落人口實、提高敵人的士氣嗎?所以我決定在正月為他舉行冠禮儀式。

    &rdquo &ldquo正月&hellip&hellip這麼說明年就可以上戰場喽?&rdquo &ldquo還早得很呢!&rdquo 虎哉不悅地說道: &ldquo在出戰之前,他必須得到杉之目城祖父的祝福,并且通告天下,伊達郡和信夫郡都是屬于他的&hellip&hellip首先必須站穩腳步,到了戰場以後才能發揮作用。

    &rdquo &ldquo你說得對極了。

    &rdquo &ldquo然後還要為他找一房媳婦。

    &rdquo &ldquo你是說為這孩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認為太早嗎?當然,他看起來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根本不适合娶妻。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樣的孩子适合到戰場去嗎?&hellip&hellip既然決定要讓他上戰場,那麼就必須使他看起來像個男人、像個頂天立地的戰士。

    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當然必須有個妻子。

    &rdquo &ldquo說得也是!&rdquo &ldquo那麼就等到冠禮儀式結束之後,再為他娶妻吧!一旦選好對象,就盡快把她接到米澤城來&hellip&hellip相信在這段時間裡面,他一定可以逐漸長大成人。

    即使他尚未長大成人,但隻要一有了妻子,人們就會把他當作成人看待。

    一旦大家都這麼想時,無形中就會産生一股戰力&hellip&hellip因此,上戰場固然重要,但是千萬不可操之過急,否則反而會使少爺對戰争充滿恐懼,甚至終其一生都隻是一個臨戰而懼的膽小鬼。

    &rdquo 為了早日上戰場,因此梵天丸的冠禮儀式在天正五年正月十五日,亦即剛過十一歲不久就舉行了。

     七 今年的雪并沒有降得很多,但米澤城内外仍為新雪所覆蓋,因此每當太陽出現時,四周便成為一片閃着白色光芒的美麗世界。

    但在不見陽光的日子裡,不但天氣陰霾,北風呼嘯,就連米澤城的大客廳裡也顯得灰黯無比。

     &ldquo恭喜!&rdquo &ldquo恭喜&hellip&hellip&rdquo 依照往例,小正月的十五日通常都是一個大晴天,但是今年卻意外地顯得十分陰沉,令人不禁連想到這是否意味着伊達家的前途險峻呢? 自一大清早開始,素有三聖之稱的修道者長海、慶俊及清順三法印即聯袂來到城中,準備為即将舉行冠禮的梵天丸祈福。

     文殊堂的長海還是秉持一貫的樂天态度,悠閑地坐在護煥椅上說道: &ldquo真是吉星高照哪!你瞧,在火焰燃起的那一方,大日如來已經出現了!因此,我相信伊達家開運的時機很快就會到來。

    &rdquo 按着他又像往常一樣,不時搖晃着光秃秃的腦袋,并且大口、大口地喝着祝酒。

     至于另外的兩位法印,則一句話也沒說。

    那是因為,為了今天的儀式而特地由資福寺趕回來的梵天丸,看起來實在是太過年幼了。

     在儀式即将舉行之際,原本應該出席今日盛會的留守政景(輝宗之弟),卻派人由信夫郡的杉之目城戰場傳回一則令人喪氣的消息。

    按照當初的計劃,政景應該陪着梵天丸的祖父晴宗前來參加今日的儀式。

     &ldquo敵軍正企圖侵入信夫郡,而父親晴宗也因操勞過度,而在數天前病倒,以緻愚弟不克分身前往米澤。

    今特地派遣快馬送來薄禮一份,願侄兒平安富貴、長命百歲。

    &rdquo 盡管信中特别附上晴宗的親筆信函,表明将伊達郡及信夫郡交給梵天丸的意思,但美中不足的是,政景和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