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關燈
它是一幅來自讀者投稿的征集作品是兩碼事。

    如果不是偶然身處事故現場,當然是拍不出這樣“血淋淋的照片”的,這一點也無需贅言……如果攝影愛好者無論走到哪裡都随身帶着照相機,按照評審委員長古家先生所說的,是“以備不時之需的攝影愛好者的常識”的話,那就用得上人們針對“紫雲丸”海難照片(這幅照片也是一個偶然身處救援船第三宇高丸上的業餘攝影愛好者所拍攝的)的責難了。

    那是一種比起幫助救人來,更想“拍出好照片,并得到人們的贊揚”的行為,極端自私。

     沼井正平跷着二郎腿讀着筆記本上的剪報。

    紅毛狗跑到了他的跟前,一個勁兒地嗅着他那隻擡起的皮鞋的鞋底。

     先來的那對情侶從椅子上站起來,朝櫃台走去。

    紅毛狗離開了正平,沖着付錢的客人吼了幾聲。

     櫃台裡的姑娘喝住了紅毛狗,笑着對吃驚的客人說:“它是不願讓客人離開。

    ” “哈哈,還是條會做生意的狗麼。

    ” 那對情侶也笑了,随即走出了咖啡店。

     正平的目光重又回到了筆記本上。

     業餘攝影愛好者的那種“拍出好照片,并得到人們的贊揚”的心理,和投稿參賽“最好獲得年度最高獎,一手包攬獎杯、獎狀、獎金”的意識并無二緻…… 紅毛狗回來了,将鼻子不住地往正平的皮鞋底上蹭,每蹭一下皮鞋就搖晃一下。

    被狗這樣蹭着,腳底闆也怪癢癢的。

     小峰和雄先生所謂懸賞是對于業餘攝影愛好者們的“鼓勵”,會引發“技藝上切磋琢磨”,聽起來似乎也頭頭是道,但我認為這種“急功近利”會發展成自私自利之心,助長其内心的旁觀主義。

     正平心想,這裡的“旁觀主義”可置換成“功利主義”。

    因為這跟自己化名“橋本”去見藤澤市的西田榮三時,西田所說的内容有關系。

     令征集方大傷腦筋的是很難征集到好照片。

    于是,征集方和工作人員中就流傳着這樣的說法了……這當然是開玩笑的了。

    因為收到的照片全都是平庸之作麼,就自然會出現這樣的謠傳了。

    古家先生他們也經常将其當作笑話來說的……不過,這可不能對外人說。

    雖然是笑話,也很容易招來誤解的。

     紅毛狗還用鼻尖蹭他的鞋底。

    鞋底上粘上了什麼嗎?正平放下咖啡杯,脫下了右腳上的皮鞋,把鞋底翻過來看了看。

     鞋底上粘着一些幹了的紅土。

    村道是柏油路,所以這些紅土應該是從山崖上帶來的,還粘着四片芒草碎葉。

    因為那山坡被長長的芒草覆蓋着。

     還不僅如此。

    他發現皮鞋後跟上還粘着一樣黑乎乎的東西。

     寬約兩公分,長約三公分。

    看起來寬度本來就是那樣的,可長度方面似乎原本要比這個長得多,像是截短了的膠帶。

    吸引紅毛狗鼻子的,就是這個。

     正平用手指将那條黑色的東西揭了下來。

    是像朱羅紗的質地粗糙的棉布,兩面都有橡皮膏那樣強力的粘性。

    之所以粘皮鞋底上,就是這粘性的緣故了。

     這片黑布上,還沾着一小片枯草。

     由此可見,這片黑布是掉枯草叢中,由正平無意中踩上的。

     真倒黴,粘上了一件讨厭的東西。

    将它從鞋底上揭了下來後,黏黏糊糊的東西轉移到了手指上。

     這樣的東西是不能扔咖啡店地闆上的。

    正平取過地爐邊的紙巾,把它包起來,塞進上衣口袋時,卻産生了一個念頭: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踩上它的? 估計是山崖的斜坡上踩到的,因為自己那裡轉悠了好一陣子。

     室外的陽光正急速地黯淡下去,但離天黑應該還有一段時間。

     正平去櫃台付錢時,紅毛狗又為了幫主人做生意而吼叫起來。

    可即便紅毛狗要留他,他也不能再留這裡了。

    時間已是下午六點。

     沿着公路朝北一直往上走,走到盡頭就是高坡。

    不一會兒正平就來到架東名高速公路上的天橋上。

     不過,這不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