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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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連續撞車事故現場的那座天橋,而是靠近禦殿場的另一座,和前一座相隔約一公裡,要到事故現場則需再往回走約七百米。

     正平從來沒有像現這樣深感沒有出租車的不便。

    過了天橋後,他将攝影包背肩上,順着與高速公路平行的南北走向的村道匆匆趕路,時而大步行走,時而一路小跑。

     可是,還沒等到達事故現場,太陽已經下山了。

    天空一片澄明的藍色,而樹林中已經湧起了黑色,下面的高速公路上流動着的車流全都亮起了前燈。

     山坡上毫無遮蔽,天空餘晖的映照下,仍較為明亮。

    可是,這種亮光再過幾分鐘也行将結束了。

     黑色膠帶頭到底是哪裡粘到皮鞋底上去的呢?正平俯視着滿是雜草的斜坡,順着小路放眼望去,用目光搜索着自己剛才轉悠過的地方。

     交通組組長的介紹幫他找到了目标。

    将這邊斜坡上的小松樹和高速公路對面山坡上特征明顯的小樹林連成一條線的話,處于連線位置上的那段路面就是鋁闆廂式車的翻車地點。

    而他就是那兒的路邊上用新買的玫瑰花束換下枯萎的桃花花束,并把那束枯萎的桃花放到了現場南邊一百米處的野杜鵑下面。

    那裡,他小心翼翼地将枯萎的花束擺放好,又思考了好一會兒“火球”的問題,待的時間比較長。

    興許就是那一帶踩上膠帶頭的吧? 他從攝影包中取出了手電筒。

    因為暮色已經相當濃重了,要長長的芒草叢中尋找什麼已經十分困難了。

     他順着斜坡下到野杜鵑那兒,蹲下身子一手握着手電筒,一手撥開雜草。

    草叢中響聲窸窣,一條蛇尾巴一晃就不見了。

     圓圓的亮光中浮現出了枯萎的桃花和菜花,紙折的小人偶耷拉枝條上。

    正平感到明子對于自己重返此地似乎十分高興。

     那天晚上,明子之所以駕車去靜岡,就是為了趕到躺病床上的姑媽跟前,向她詳細述說兩周後自己要結婚的事的。

    明子出發前,還給正平打了電話:“姑媽十分寵愛我,所以我一定要趁她神志還清楚的時候,把舉行婚禮的事告訴她,讓她高興高興。

    ” 沒想到聽到這句話的三小時後,她就命歸黃泉了,唯有她的聲音還回蕩耳畔。

     正平關掉了手電筒,一屁股坐草地上,雙手捂住了臉。

    他的雙手很快就濕了,就好像浸到了水裡一般。

    他任憑自己暢快地痛哭了一場。

    悲哀深處自有一番甘美,他深深地沉浸這種甘美的感受之中。

     四周已是漆黑一團。

    正平重新清醒過來,從草地上站起身,打開了手電筒。

    圓圓的亮光又開始草叢中移動起來。

     亮光中他看到有黑色的東西卡芒草中間。

    拾起來一看,原來不是膠帶而是兩張黑紙片。

    一張是五厘米見方的正方形,另一張則是長五厘米寬四厘米的長方形,這兩張紙片好像是從更寬的紙上撕下來後被扔這裡的。

     這兩張紙片正反面都是漆黑的,有一定厚度。

    紙張并不滑爽,兩面都起毛,摸上去手感十分粗糙。

     他又仔細尋找了一會兒,可黑紙片就這麼兩張,也沒發現帶粘性的黑色棉布片,這兩樣東西之間到底有沒有關聯也無從得知。

    但由此可見,以前确實有人到這片山崖斜坡上來過。

    而這斜坡的前面,就是米津安吉高速公路上看到“火球一般的東西”的地點。

     正平站起身來,朝着從禦殿場方向拐過來的車輛晃動手電筒,特别是當有大型卡車開來時,手電筒劃的圈就更大了。

     然而,不要說有車停下來了,那些卡車、轎車連車速也不減。

    司機們根本沒發覺路旁斜坡上出現的旋轉燈光。

    或者說,即便察覺到了,也根本不予理睬。

     更主要的是,這一點點亮光不僅被晃眼的前燈蓋過了,那些風馳電掣的大卡車的駕駛室頂棚和發動機罩兩側也都裝了紅色、黃色的燈,把一台偌大的貨車裝扮得像一輛節慶日遊行的花車一般,手電筒的亮光完全淹沒那片令人眼花缭亂的燈光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