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國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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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出差去了東京。

    祯子不由地一怔。

     “您是哪一位?”傳達室新來的姑娘問祯子姓什麼。

     “我姓鹈原。

    ”傳達室姑娘說等一下,給總務科打了電話。

     一個中年的職員來到傳達室,自稱是股長,見了祯子低頭施禮。

     “您是鹈原太太嗎?經理出差前曾關照過您來了,有話轉達,請到這邊來。

    ” 總務科的股長,領祯子進了會客室。

     ——室田經理去了東京! 祯子覺得腳底下在搖晃。

    昨日一點也沒有迹象,為什麼室田經理突然去了東京? 作為經理,有了公務,突然去東京出差,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田沼久子自殺後,室田去了東京,總讓人有奇妙的感覺。

     在鶴來署聽刑警說,至少在今晨室田經理還在金澤。

    室田聽刑警說,久子已跳崖自殺,倉皇出奔東京,這是為什麼? “經理因為有急事出差去了東京,乘今晨十時火車走的,經理說,如果鹈原太太來了,轉告她,他在東京辦完事馬上就會回來的。

    ” 室田為什麼要下屬特地轉告祯子?是不是他打算把田沼久子的事告訴給祯子。

     祯子也正打算問他呢。

     這時,有人敲會客室的門。

    股長答應了一聲,門縫裡一個老紳士探頭過來。

     “對不起,你有客。

    ” 股長慌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祯子說。

     “恕我失禮了。

    ” 股長走到門外,立即和老紳士攀談起來。

     祯子坐着的地方,聽得很清楚。

    老人的聲音稍高些。

     “經理去東京出差有什麼事?” “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他一定去東京分公司。

    ”股長回答。

     “連你也不清楚,那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事。

    這麼忙的時候,也真熱鬧哩。

    ” 從話裡聽出老紳士似乎是一位董事。

     “是的。

    ”股長似乎也在埋怨出了差的經理,答道: “我們也有許多事要向他請示,正傷腦筋哩。

    ” “昨夜,擔當勞務的H君說,和工會的談判很不順利,正要向經理請示,可是五點鐘以前就看不到經理影子了。

    ” “是的,怎麼也找不到經理的去向。

    ” 祯子聽到這裡,不由地一怔,昨天下午五點鐘前,室田經理就不知去向了。

    田沼久子的自殺推定時間為什麼是下午六時。

    是在室田經理下落不明的時間内。

     “經理也是的,在公司事态緊急的重大時刻,一走了之,真讓人傷腦筋,我看他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 “經理為工會的問題很是惱火,這是事實。

    ”總務科的股長回答。

     “那也沒有可說的,我看有點兒怪,是不是又犯了神經衰弱?他什麼時候從東京回來産’董事笑道。

     “他說三十一日早晨回來。

    ” “今早晨的火車很早吧。

    ” “十點前。

    ” “這時間太妙了。

    到東京是晚上八點。

    什麼事也幹不了啦,選擇一個不出效率的出差時間。

    ”老董事毫不掩飾地說。

     祯于隔着牆壁,聽着他們的對話。

    董事的話有道理,夜晚到達東京,不是工作時間。

    一般出差都是坐夜車,第二天一早到東京,那才是理所應當的。

     總務科的人不知道經理出差的内容,又在異乎尋常的時間出發,祯子對室田的行動心中納悶。

     “經理不在,沒有法子,我回去了。

    ”董事的話音有點不高興。

     “對不起,很抱歉。

    ”股長向他表示歉意。

     待董事的腳步聲遠去,股長又回到會客室,勝有償色。

     “忽我失禮。

    ”股長向祯子施禮。

    祯子覺得已沒有必要在這兒呆下去了。

     “謝謝您,詩經理回來後,我再來拜訪。

    ’祯子向股長施禮,走出了公司。

     外面刮着寒風,雖沒下雪,是個陰沉沉的日子。

    北方的天空,到了冬天經常這樣。

     祯子乘出租汽車去室田夫人家。

     本來想先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可是那時的心情想立刻見到夫人。

    見不到經理,想見一見夫人來滿足心中的空虛。

     這條街,以前和本多一起來過,從大街稍稍上坡,是幽靜的住宅街,汽車行駛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

     長長的圍牆,和洋合壁,潇灑的文化住宅。

    她記得很清楚,她在它跟前下了車。

     庭園裡有頗有特征的喜馬拉雅杉樹、棕樹、梅樹,圍牆上爬滿枝條。

    比上次和本多一起來的印象更深的是以前的記憶。

     她記得和本多一起來時,不由地屏住呼吸。

    那時的記憶,此刻絲毫也沒有改變。

     丈夫憲一在原版書中夾着的那張照片,就是這建築物。

     祯于在門鈴之前,又打量一下這座房屋,那圍牆、屋頂、牆壁、窗戶以及附屬的樹木,一件件東西就像那張相片的放大,展現在眼前。

     憲一為什麼要把這座房屋照下來?室田時火磚公司是他的客戶,除了買賣以外,他和室田經理有了深交。

    顆顆出入他的住宅,為了留下紀念才照的吧。

    ——這是以前的解釋。

     另一張是農家的照片,現在知道那是能登半島田沼久子的家。

    祯子對室田住宅的照片覺得以前的解釋似乎有所不足,應該有更深的緣故。

     室田經理作為奇怪的對象映入了祯子的眼簾。

    這漠然的直覺似乎不會有錯誤。

     丈夫的兩張照片,一張是能登半島的農家,一張是金澤高坡上高貴的文化住宅。

     這兩座對照的建築物似乎有什麼共同點? 然而,現在還無法解釋這個感覺。

     有兩三個女人眼睛骨溜溜地注視着仁立在那裡的祯子,從她身邊走過。

    祯子好象受到壓力,拟了室田家的門鈴。

     大門前的光景與上次和本多一起來時一樣,隻是比那時的草坪更枯黃些。

     大門裡有動靜。

    門開了,一個女傭探出頭來。

    這個女傭和本多一起來時見過。

     她見了祯子問道: “您是哪一位呀?好像記不起來了。

    低頭施禮。

     “我是鹈原,想見一見夫人。

    ”祯子說。

     “來得不湊巧,夫人現在不在家。

    ”女傭恭敬地說。

     她本來也估計到不在家,聽了女傭的話,一時不知所措。

    可是,今天她非常想見見夫人。

     “回來很晚嗎?”她不由地問女傭。

     “是的,要到夜晚才回來。

    ”女傭同情地說。

     “出遠門了嗎?” “嗯,是這樣的。

    由報社主辦,和大學教師一起舉行座談會,然後還有兩個會,所以回來很晚。

    ” 室田夫人是當地的名流夫人,非常忙碌。

    一聽要到晚上才回來,祯子不想再度來訪。

    她決心今夜乘火車回東京,已經沒有時間了。

    她本想在回京以前見一見夫人,現在沒有辦法了。

     祯子對室田夫人的印象很好,人長得漂亮、文靜、有知識。

    對她的丈夫室田經理,她此刻有所疑惑。

    而夫人卻使她那動搖的心情有所緩和。

    室田夫人是具有這種氛圍的女性。

     祯子對女傭說:“夫人回來,請代我向她問好。

    ”便走出了大門。

     走到外面,馬路一溜下坡,通向市區。

    從這兒可以望見遙遠的海岸線。

    在雲層籠罩下,海面呈陰郁的暗色。

    那次在上坡途中,本多用愛的表白似的眼神凝視着她,使她狼狽不堪。

    來到這兒,祯子又想起那時的情景。

     祯子當晚離開金澤,第二天一早到達東京。

    東京天晴,萬裡無雲。

     她立刻回到世田谷娘家。

    好久沒見了,母親很高興。

     她和母親有許多話要說,譬如宗太郎的死,嫂子回來後的情況等,話是無窮無盡。

     據母親說,宗太郎的葬禮盛大而隆重。

    從那以後,原來性格開朗的嫂子,變得陰沉,不愛說話。

    母親常去看她,不知怎樣安慰她才好。

     然而,祯子不能老是聽母親沒完沒了的唠叨。

    她必須馬上去立川。

     “哎喲,還要出去?”母親不滿地說。

     “嗯,馬上就回來。

    ” 她沒說去哪裡,當然也不說去幹什麼。

    她的手提包裡裝着一張剪報,那是金澤的地方報紙。

     約一小時後,祯子到宜川署,她對傳達說要見葉山警和。

    葉山警司聽到“鹈原” 這個姓,立刻就出來了。

    和上次見面對一樣,葉出警司一點兒也沒有變樣。

     “啊!上次怠慢了。

    ”警司見了祯子,向舊友之美施禮。

     “請! 兩人走進上次來過的小小的接待室。

     “上次失禮了。

    ”祯子說。

     “不,彼此彼此。

    ” 臨近歲暮,警司工作忙。

    寒暄過後,祯子從手提包裡掏出那份剪報。

     “冒昧地問您,以前您和憲一在一起時,1949年至1950年,這一帶有與美軍打交道的特殊女性,您該知道吧?” “那當然知道。

    這地方是軍事基地,那可是了不得。

    我是交通股,有時也被拉去幫助取締。

    鹈原君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警司回答。

     祯子拿出剪報,那是在鶴來自殺的田沼久子的報導。

    橢圓形的框框内,還有她的臉部照片。

    祯子問葉山曾司。

     “這個人,您認識嗎?” 葉山管司拿起剪報,瞅了一下照片。

    僅僅一瞥,他的表情就變了。

     祯子不由地一怔。

    一眼認出這個女人是誰,她佩服警司的鑒别力。

    可是警司接着說出的話,更使祯子吃驚。

     警司說:“一小時以前,有人拿着同樣的照片來問過。

    ” “嘔?”祯子屏住呼吸,一時出不了聲。

     “是的,他還留下了名片,好像是某公司經理。

    也像您一樣。

    拿着照片問: “您認識這個人嗎?……請稍等。

    ”警司從口袋裡掏出名片夾。

     祯子覺得自己的臉色變了。

    名片上的名字,不用葉山警司說,她早已猜到是誰了。

     警司找出名片說: “對了,就是這個人。

    室田耐火磚公司經理,室田儀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