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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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羅伊到達黑馬廄鎮的時候,有輛既不過分豪華、也不明顯寒碜的小汽車正在那兒等他,司機交給我一封短信,德裡菲爾德太太請我第二天中午前去吃飯。

    我坐上一輛出租汽車,直接前往&ldquo熊與鑰匙&rdquo客店。

    我從羅伊嘴裡知道海濱大道上蓋了一家新的海洋飯店,但是我不願為了現代文明的舒适享受,就抛棄我少年時代遊憩的場所。

    一到車站,我就看到小鎮的變化,車站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而在一條新的街道旁,另外坐一輛汽車在大街上奔馳,這種感覺當然也很新奇。

    不過&ldquo熊與鑰匙&rdquo客店倒沒有什麼變化,仍像以往那樣冷漠無禮地對我表示接待:門口一個人也沒有,司機把我的旅行包放下後就開車走了。

    我叫了一聲,沒有人回答;我走進酒吧間,看見一個剪短發的年輕女人正在看一本康普頓·麥肯齊①的小說。

    我問她有沒有空房間。

    她有點生氣地看了我一眼,說大概有的。

    我看她對這事似乎不感興趣,就很客氣地問她是否有人可以帶我去看看房間。

    她站起來,打開一扇門,尖聲叫道:&ldquo凱蒂。

    &rdquo &ldquo幹嗎?&rdquo我聽見有個人問道。

     &ldquo有位先生要間房。

    &rdquo 不一會兒,來了一個老古董似的臉色憔悴的女人,穿了一條很髒的印花布裙子,灰白的頭發淩亂蓬松,她帶我走上兩段樓梯,進了一個又小又邋遢的房間。

     &ldquo能不能給我找個比這更好的房間?&rdquo我問道。

     &ldquo這是旅行推銷員常住的房間,&rdquo她抽了一下鼻子答道。

     &ldquo你們沒有别的房間了嗎?&rdquo &ldquo單人的沒有了。

    &rdquo &ldquo那就給我一個雙人房吧。

    &rdquo &ldquo我去問問布倫特福德太太。

    &rdquo 我陪她一起往下走到二樓,她敲了敲一扇房門,裡面叫她進去。

    她開門的時候,我瞥見房裡有個身材粗壯的女人,頭發已經灰白,卻精心地燙成波浪形。

    她正在看書。

    看來這家客店裡的每個人都對文學有興趣。

    在凱蒂告訴她我對七号房間不滿意的時候,她冷淡地瞅了我一眼。

     &ldquo帶他去看看五号房間吧,&rdquo她說。

     我開始覺得自己那麼傲慢地謝絕德裡菲爾德太太要我住在她家的邀請,又一味感情用事,不聽羅伊要我住在海洋飯店的明智的建議,實在有點兒輕率。

    凱蒂重又領我上樓,把我帶進一個朝着大街、比較大的房間,裡面的大部分空間都被一張雙人床占去了。

    窗戶肯定有一個月沒有開過。

     我對她說這個房間行了,并問了她吃飯的事。

     &ldquo你愛吃什麼都成,&rdquo凱蒂說。

    &ldquo我們現在什麼都沒有,不過我會跑去給你弄來。

    &rdquo 我很了解英國客店的飯菜,就點了油煎闆魚和烤肋排。

    随後我就出去散步。

    我向海灘走去,發現那兒開辟了一個廣場,而在原來我記得隻有大風席卷而過的田野上修建了一排有涼台的平房和别墅。

    可是它們看上去破敗不堪,泥水滿牆。

    我暗自推測,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那時喬治勳爵想把黑馬廄鎮變成一個受到大衆喜愛的海濱勝地的夢想如今仍未實現。

    一個退伍軍人、兩個老年婦女沿着到處塌陷的柏油路溜達。

    四周的景象異常慘淡。

    刮起一陣冷風,從海上飄來濛濛細雨。

     我轉身走回鎮上,在&ldquo熊與鑰匙&rdquo和&ldquo肯特公爵&rdquo兩家客店中間的空地上,人們不顧天氣險惡,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跟他們的父輩一樣,他們的眼睛也是淡藍的顔色,他們的高高的顴骨也那麼紅潤。

    我很奇怪地發現有些穿藍套衫的水手至今還在耳朵上戴着小金耳環,而且不僅是幾個老的水手,就是那些才十幾歲的男孩子也戴。

    我沿着街道信步走去,以前的銀行重新裝修了門面,可是那家文具店卻仍是原來的樣子,我在那兒買過紙和蠟,為了和一個我偶然遇到的不知名的作家去摹拓碑刻。

    新開了兩三家電影院,門口都是花花綠綠的海報,使這條本來一本正經的街道突然有了一種放蕩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