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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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氣,看上去很像一個有身份的老年婦女喝醉了酒的樣子。

     客店的那個招待旅行推銷員的房間又冷又暗,我獨自在一張擺了六份餐具的大桌子上吃飯。

    那個邋遢的凱蒂在旁邊伺候。

    我問她能不能生個火。

     &ldquo六月裡不行,&rdquo她說。

    &ldquo過了四月,我們就不生火了。

    &rdquo &ldquo我付錢好了,&rdquo我不滿地說。

     &ldquo六月裡不行。

    要在十月裡就可以,但是六月裡不行。

    &rdquo 吃完飯,我到酒吧間去喝杯紅葡萄酒。

     &ldquo很安靜嘛,&rdquo我對那個剪短發的女招待說。

     &ldquo是啊,挺安靜,&rdquo她回答說。

     &ldquo我還以為星期五晚上你們這兒會有很多客人。

    &rdquo &ldquo唔,大家都會這麼想的,是吧?&rdquo 這時一個身體結實的紅臉膛的男人從後面走出來,他那灰白的頭發剪得很短,我猜他就是客店老闆。

     &ldquo你就是布倫特福德先生嗎?&rdquo我問他說。

     &ldquo不錯,是我。

    &rdquo &ldquo我認識你父親。

    和我一起喝杯紅葡萄酒吧?&rdquo 我把我的名字告訴他,在他的少年時代,鎮上沒有哪個人的名字像我的那樣廣為人知,可是看到他竟想不起我來,我感到有點兒狼狽。

    不過,他還是接受了我請他喝的紅葡萄酒。

     &ldquo到這兒來有公事?&rdquo他問我說。

    &ldquo我們常常接待一些做買賣的先生。

    我們總樂意盡力為他們效勞。

    &rdquo 我告訴他我是來拜訪德裡菲爾德太太的,讓他去猜測我此行的目的。

     &ldquo以前我常看見那老頭兒,&rdquo布倫特福德先生說。

    &ldquo他那會兒特别愛上我們這兒來喝杯苦啤酒。

    聽着,我的意思不是說他喝得有幾分醉意,而是說他就愛坐在酒吧間裡閑聊。

    嗨,我的天,他一聊就是幾個小時,從不在乎和誰一起閑聊。

    德裡菲爾德太太卻一點也不喜歡他上這兒來。

    老頭兒常常從家裡溜出來,跟誰都不言語一聲,溜達到我這兒。

    你知道就他那年歲的人來說,這也是一段不短的路。

    當然啰,每次他們家發現他不見了,德裡菲爾德太太就知道他在哪兒,她總打電話來問他在不在這兒。

    随後她就會坐上汽車到我這兒來找我老婆。

    她會對我老婆說:&lsquo你去把他找來,布倫特福德太太。

    我不想自己走進酒吧間去,有那麼多人閑呆在那兒。

    &rsquo所以我太太總進來對他說:&lsquo哎,德裡菲爾德先生,你太太坐車來找你了,你還是快點喝了啤酒跟她回去吧。

    &rsquo他總要我太太在德裡菲爾德太太打電話來找他的時候别說他在這兒,可是我們當然不能這麼幹。

    他年歲大了,又是那麼個人物,我們可擔當不了這個責任。

    知道嗎?他是在這個教區出生的,他的頭一個太太是個本地姑娘。

    她死了好多年了。

    我根本不認識她。

    這老頭兒可是個有趣的人。

    他一點都沒架子;據說在倫敦,人家覺得他很了不起,他死的時候報上滿是哀悼他的文章;可是跟他閑聊,你卻一點都不覺得他是個了不起的人。

    他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就跟你我一樣。

    當然啰,我們總設法讓他舒舒服服。

    我們想請他坐在安樂椅中,可是他不肯,非要坐在櫃台邊上不可;他說他喜歡把腳踩在高腳凳的橫檔上的那種感覺。

    我相信他在這兒比在其他随便什麼地方都要高興。

    他總說他很喜歡酒吧。

    他說在那兒你會見到生活,他說他始終熱愛生活。

    真是個有個性的人物。

    他叫我想起我爸爸,隻是我們家老爺子一輩子從沒看過一本書;他一天能喝整整一瓶法國白蘭地。

    他死的時候七十八歲,一輩子沒生過病,最後死的時候生的那場病,也是他平生頭一回生病。

    老德裡菲爾德突然就故去了,我那會兒真是怪想他的。

    前兩天我還對我老婆說很想什麼時候來看一本他的書,聽說他的好幾本書寫的都是我們這一帶的事兒。

    &rdquo 注釋 ① 康普頓·麥肯齊(1883&mdash1972):英國小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