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關燈
小
中
大
&ldquo我說不出還缺什麼，經你這麼一提，我隻想再有二十年硬朗的身子和力氣好讓我繼續幹下去。
&rdquo 我覺得我并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聽了她這個出乎意料、卻又如此富有個性的回答，我不禁感到喉嚨一下子哽住了。
在我應該告辭的時候，我問她能不能去看看我住過五年的房間。
&ldquo赫斯特，跑上去看看格雷厄姆先生在不在家。
要是不在，我肯定他不會在意你去看一下房間的。
&rdquo 赫斯特急匆匆地跑上樓去，很快就又跑下樓來，微微有點喘息地說格雷厄姆先生出去了。
赫德森太太随即陪我一起上樓。
床仍是那張我在上面睡覺做夢的窄小的鐵床，五鬥櫥和盥洗台也是原來的東西。
可是起居室裡卻散發着一股運動員的那種頑強奮發的氣息；牆上挂着整個闆球隊隊員和穿短褲的劃船運動員的照片，角落裡放着高爾夫球棒，壁爐台上亂七八糟地放着帶有某個學院院徽的煙鬥和煙草罐。
我年輕的時候，我們都信奉為藝術而藝術的原則，因此我在壁爐台上挂的是摩爾挂毯，窗戶上挂着草綠色的具有藝術性的哔叽窗簾，牆上挂着佩魯吉諾④、凡·戴克和霍貝馬⑤的畫作的複制品。
&ldquo那會兒你很風雅，是嗎？&rdquo赫德森太太不無譏嘲地說。
&ldquo很風雅，&rdquo我嘟哝道。
當我想起我住進這個房間後所流逝的歲月，想起那些年中我自己的經曆，心頭不禁一陣酸楚。
就是在這張桌子上我吃過豐盛的早飯和節儉的晚飯；也就是在這張桌子上我攻讀過醫科書籍，寫出了我的第一本小說。
就是在這把扶手椅中，我初次看了華茲華斯和司湯達的作品，看了伊麗沙白時代劇作家和俄國小說家的作品，看了吉本⑥、鮑斯韋爾、伏爾泰和盧梭的著作。
我不知道後來有誰使用過這些家具，可能有醫科學生、見習律師、在倫敦取得成功的年輕人、從殖民地退休或者因為家庭解體而被意外抛到世間來的老年人。
這間房，正如赫德森太太會說的那樣，使我渾身上下都感到不對勁。
我想起了住在這兒的所有的人抱有的種種希望，他們對未來的美好憧憬，青年時代的火熱的激情；也必然有人感到悔恨莫及，理想破滅，身心疲憊，無可奈何；有多少人在這兒嘗到多少人生的喜怒哀樂，其中實際上包含了人類情感的整個範圍，所以這間房本身似乎也奇怪地具有一種令人不安、難以捉摸的個性。
我不明白為什麼它使我想到一個女人站在十字路口，把一個手指頭舉到嘴唇邊⑦，回過頭去招手示意。
我這種朦胧的（也是相當羞人的）聯想似乎被赫德森太太感覺到了。
她發出一陣笑聲，用她特有的動作揉了揉她那顯得很突出的鼻子。
&ldquo說真的，人真有趣，&rdquo她說，&ldquo有時我想起在這兒住過的所有那些先生，要是我把我知道的有關他們的一些事告訴你，管保你不會相信。
他們真是一個比一個更有趣兒。
有時候我躺在床上，想到他們就要發笑。
唉，要是你不時常找點事兒樂一下，那麼這個世界就沒意思了。
不過，天哪，那些房客可真有趣極了。
&rdquo 注釋 ① 澤西的莉莉：即莉莉·蘭特裡（1853&mdash1929），英國女演員，以其絕世姿容及與後來成為英王愛德華七世的威爾士親王的豔情而聞名。
因她來自澤西島，故被稱為&ldquo澤西的莉莉&rdquo。
② 法語：蘇法萊煎蛋。
一種以蛋白與蛋黃分開攪打，然後依次下鍋形成的黃中有白的松軟煎蛋餅。
③ 瑪麗·勞埃德（1870&mdash1922）：英國歌舞雜耍劇場的著名歌唱演員。
④ 佩魯吉諾（1446&mdash1523）：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畫家，為著名畫家拉斐爾之師。
⑤ 霍貝馬（1638&mdash1709）：荷蘭風景畫家，作品多描繪田園風光。
⑥ 吉本（1737&mdash1794）：英國曆史學家，寫有史學巨著《羅馬帝國衰亡史》六卷，記述從二世紀起到一四五三年君士坦丁堡陷落為止的曆史。
⑦ 手指頭舉到嘴唇邊：英國人的習慣，把手指頭放到嘴唇上，同時嘴裡說一聲&ldquo噓&rdquo，就是表示不要做聲的意思。
&rdquo 我覺得我并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聽了她這個出乎意料、卻又如此富有個性的回答，我不禁感到喉嚨一下子哽住了。
在我應該告辭的時候，我問她能不能去看看我住過五年的房間。
&ldquo赫斯特，跑上去看看格雷厄姆先生在不在家。
要是不在，我肯定他不會在意你去看一下房間的。
&rdquo 赫斯特急匆匆地跑上樓去，很快就又跑下樓來，微微有點喘息地說格雷厄姆先生出去了。
赫德森太太随即陪我一起上樓。
床仍是那張我在上面睡覺做夢的窄小的鐵床，五鬥櫥和盥洗台也是原來的東西。
可是起居室裡卻散發着一股運動員的那種頑強奮發的氣息；牆上挂着整個闆球隊隊員和穿短褲的劃船運動員的照片，角落裡放着高爾夫球棒，壁爐台上亂七八糟地放着帶有某個學院院徽的煙鬥和煙草罐。
我年輕的時候，我們都信奉為藝術而藝術的原則，因此我在壁爐台上挂的是摩爾挂毯，窗戶上挂着草綠色的具有藝術性的哔叽窗簾，牆上挂着佩魯吉諾④、凡·戴克和霍貝馬⑤的畫作的複制品。
&ldquo那會兒你很風雅，是嗎？&rdquo赫德森太太不無譏嘲地說。
&ldquo很風雅，&rdquo我嘟哝道。
當我想起我住進這個房間後所流逝的歲月，想起那些年中我自己的經曆，心頭不禁一陣酸楚。
就是在這張桌子上我吃過豐盛的早飯和節儉的晚飯；也就是在這張桌子上我攻讀過醫科書籍，寫出了我的第一本小說。
就是在這把扶手椅中，我初次看了華茲華斯和司湯達的作品，看了伊麗沙白時代劇作家和俄國小說家的作品，看了吉本⑥、鮑斯韋爾、伏爾泰和盧梭的著作。
我不知道後來有誰使用過這些家具，可能有醫科學生、見習律師、在倫敦取得成功的年輕人、從殖民地退休或者因為家庭解體而被意外抛到世間來的老年人。
這間房，正如赫德森太太會說的那樣，使我渾身上下都感到不對勁。
我想起了住在這兒的所有的人抱有的種種希望，他們對未來的美好憧憬，青年時代的火熱的激情；也必然有人感到悔恨莫及，理想破滅，身心疲憊，無可奈何；有多少人在這兒嘗到多少人生的喜怒哀樂，其中實際上包含了人類情感的整個範圍，所以這間房本身似乎也奇怪地具有一種令人不安、難以捉摸的個性。
我不明白為什麼它使我想到一個女人站在十字路口，把一個手指頭舉到嘴唇邊⑦，回過頭去招手示意。
我這種朦胧的（也是相當羞人的）聯想似乎被赫德森太太感覺到了。
她發出一陣笑聲，用她特有的動作揉了揉她那顯得很突出的鼻子。
&ldquo說真的，人真有趣，&rdquo她說，&ldquo有時我想起在這兒住過的所有那些先生，要是我把我知道的有關他們的一些事告訴你，管保你不會相信。
他們真是一個比一個更有趣兒。
有時候我躺在床上，想到他們就要發笑。
唉，要是你不時常找點事兒樂一下，那麼這個世界就沒意思了。
不過，天哪，那些房客可真有趣極了。
&rdquo 注釋 ① 澤西的莉莉：即莉莉·蘭特裡（1853&mdash1929），英國女演員，以其絕世姿容及與後來成為英王愛德華七世的威爾士親王的豔情而聞名。
因她來自澤西島，故被稱為&ldquo澤西的莉莉&rdquo。
② 法語：蘇法萊煎蛋。
一種以蛋白與蛋黃分開攪打，然後依次下鍋形成的黃中有白的松軟煎蛋餅。
③ 瑪麗·勞埃德（1870&mdash1922）：英國歌舞雜耍劇場的著名歌唱演員。
④ 佩魯吉諾（1446&mdash1523）：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畫家，為著名畫家拉斐爾之師。
⑤ 霍貝馬（1638&mdash1709）：荷蘭風景畫家，作品多描繪田園風光。
⑥ 吉本（1737&mdash1794）：英國曆史學家，寫有史學巨著《羅馬帝國衰亡史》六卷，記述從二世紀起到一四五三年君士坦丁堡陷落為止的曆史。
⑦ 手指頭舉到嘴唇邊：英國人的習慣，把手指頭放到嘴唇上，同時嘴裡說一聲&ldquo噓&rdquo，就是表示不要做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