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關燈
少心血,雖然一點沒有銷路,但是我從來不感到遺憾。

    因為這些著作使我在文學界有了地位,沒有它們,我就不會有今天的這種地位。

    &rdquo &ldquo我覺得這個計劃不錯。

    過去二十年裡,大多數人都不如你跟德裡菲爾德的關系那麼密切。

    &rdquo &ldquo大概是的。

    但是我最初認識德裡菲爾德的時候,他已經六十出頭了。

    我那時給他寫了一封信說我非常欣賞他的作品,他邀請我去看他。

    我對他早年的生活一無所知。

    德裡菲爾德太太常常設法讓他講講那個時候的事情,她做了很多詳細的筆記,把他說的都記下來了;另外還有他斷斷續續記的一些日記,當然啰,他小說裡的許多内容顯然也帶有自傳性。

    不過空缺還是太大了。

    我告訴你我想寫一本什麼樣的書吧,那是一本關于德裡菲爾德個人生活的書。

    其中有很多使讀者感到親切的細節,而和這些細節交織在一起的是對他的文學作品十分全面的評論,當然不是沉悶的長篇大論,而是表示贊同但卻深刻&hellip&hellip和精辟的評論。

    這麼一本書當然得花工夫,不過德裡菲爾德太太好像覺得我能勝任。

    &rdquo &ldquo你當然可以勝任,&rdquo我插嘴說。

     &ldquo我想應該可以,&rdquo羅伊說。

    &ldquo我是一個評論家,又是一個小說家。

    顯然在文學上我還是具備一些資格的。

    不過隻有能幫我忙的人都願意助我一臂之力,那我才幹得成。

    &rdquo 我開始看出來我在這一切中的差事。

    我臉上裝得什麼都沒覺察。

    羅伊探身向前。

     &ldquo那天我問你,你自己是否打算寫點關于德裡菲爾德的文章,你說你沒有這個打算。

    這是不是可以給看成是你的明确無疑的答複?&rdquo &ldquo當然。

    &rdquo &ldquo那麼把你的材料給我使用,你不反對吧?&rdquo &ldquo老夥計,我什麼都沒有。

    &rdquo &ldquo嗨,胡說,&rdquo羅伊愉快地說道,他的口氣就像醫生想要說服一個孩子張開嘴巴讓他檢查喉嚨似的。

    &ldquo他住在黑馬廄鎮那會兒,你肯定經常見到他。

    &rdquo &ldquo那會兒我還是一個孩子。

    &rdquo &ldquo可是你肯定對這段不尋常的經曆印象很深。

    不管怎麼說,凡是和愛德華·德裡菲爾德一起呆上半個小時的人就不可能不對他那獨特的個性留下深刻的印象。

    就是對一個十六歲的男孩,這一點一定也很明顯,而你可能比一般這個年歲的孩子要更加目光犀利,感覺敏銳。

    &rdquo &ldquo要是不仗着他的名氣,我不知道他的個性是否會顯得獨特。

    你以為假如你作為特許會計師阿特金斯先生到英格蘭西部的一個礦泉去用礦泉水治療肝病,就會給那兒的人留下印象,覺得你是一個有獨特性格的人嗎?&rdquo &ldquo我想他們很快就會發覺我不是一個平凡普通的特許會計師,&rdquo羅伊帶着一絲使他的話一點不顯得狂妄自大的微笑說道。

     &ldquo好吧,我能告訴你的隻是當時德裡菲爾德讓我覺得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他穿的那套燈籠褲服裝太花裡胡哨。

    我們經常在一起騎車,我總有點兒不安地生怕被人看見。

    &rdquo &ldquo現在聽起來很好笑。

    那時他和你談些什麼?&rdquo &ldquo我不記得了,并沒有談什麼。

    他對建築很有興趣,也愛談談莊稼活;要是路旁有家酒店看上去不錯,他就會提議我們休息五分鐘,進去喝杯苦啤酒;喝酒的時候他會和酒店老闆談論地裡的莊稼和煤的價錢這類事情。

    &rdquo 我從羅伊臉上的神情看出來他很失望,但是我還是一個勁兒地往下說。

    他隻好聽着,不過有點兒厭煩。

    我突然發現他覺得厭煩的時候就顯得脾氣暴躁。

    雖然我不記得德裡菲爾德在我們一起長途騎車時說過什麼意味深長的話,但是我卻清楚地回憶起當時的感覺。

    黑馬廄鎮這個地方有這麼一種獨特之處,雖然它緊靠大海,有一片很長的砂石海灘,背後又是沼澤地,可是你隻消向内陸走上半英裡,就會來到肯特郡的最典型的鄉村地區。

    道路蜿蜒曲折,兩邊是大片肥沃碧綠的田地和一叢叢高大的榆樹;這些樹木結實粗壯,帶着一種樸實無華的氣派,看上去就像那些好心腸的肯特郡老農民的妻子;她們臉色紅潤,體格健壯,上等的黃油、自制的面包、奶油和新鮮的雞蛋使她們一個個都長得胖乎乎的。

    有時候你面前隻有一條小路,兩邊都是茂密的山楂樹籬,上面是兩旁伸展出的榆樹的青枝綠葉,你擡頭仰望,隻看見中間露出的一線藍天。

    當你在這暖烘烘的、熾熱的空氣中騎車前進的時候,你會覺得世界一下子靜止了,而生命會永遠持續下去。

    雖然你在使勁地蹬着車,但是你卻有一種甜美的、懶洋洋的感覺。

    這時候你和你的夥伴誰都不說話兒,你心裡十分愉快。

    如果其中哪個人抖起精神,突然加快速度,沖向前去;這是他在開玩笑,把大家都逗樂了。

    接着你會一連好幾分鐘都拼命地蹬車。

    我們互相天真地開着玩笑,為自己的幽默格格直笑。

    有時候你會騎過一些小農舍,前面有個花園,花園裡長着蜀葵和卷丹;離大路稍遠一點是一些農莊,有着寬敞的谷倉和啤酒花烘幹房;你也會經過一些種着蛇麻草的田地,那些成熟的蛇麻子像花環似的懸挂着。

    路旁的那些酒店都使你感到親切、随便,樣子看上去和那些農舍差不多,門廊上往往有攀緣向上的忍冬。

    酒店的名稱也都稀松平常,諸如&ldquo快活的水手&rdquo、&ldquo歡樂的農夫&rdquo、&ldquo王冠和錨&rdquo、&ldquo紅獅&rdquo等等。

     不過所有這些在羅伊看來當然都無關緊要,他打斷了我的話。

     &ldquo他從來沒有談談文學嗎?&rdquo他問道。

     &ldquo沒有。

    他不是那種作家。

    我想他在思考他的寫作,不過他從來不提。

    那時他經常把書借給助理牧師看。

    有一年冬天,在聖誕節假期中,我幾乎每天下午到他家去喝茶;有時候,他和助理牧師談論起書來,但我們總是叫他們倆住口。

    &rdquo &ldquo你一點也不記得他說些什麼嗎?&rdquo &ldquo我隻記得一件事。

    那是因為他談到的作品我當初沒看過,是他的話促使我去看的。

    他說在莎士比亞退休回到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成為體面人物的時候,要是他還想到他寫的那些劇本,可能隻有兩部作品是他自己最感興趣的,那就是《一報還一報》和《特洛伊羅斯與克瑞西達》?。

    &rdquo &ldquo我覺得這并不能給人什麼特别的啟示。

    他有沒有談過什麼比莎士比亞更加現代一點的作家?&rdquo &ldquo唔,我記得那時候他沒談過。

    不過幾年前,有一次我和德裡菲爾德夫婦一起吃午飯的時候,我倒偶然聽他說起亨利·詹姆斯熱衷于描寫英國鄉間别墅茶會上的閑談,卻對美國的興起這樣一件世界曆史上最偉大的事件都置之不理。

    德裡菲爾德稱之為ilgranrifiuto?。

    我很吃驚地聽到這個老頭兒竟講了一句意大利語,心裡又覺得很有趣,因為當時在座的人中間隻有一個身高體壯的公爵夫人知道他究竟在講什麼。

    他當時說:&lsquo可憐的亨利,他永無休止地繞着一個氣派堂皇的花園轉來轉去,花園的圍牆高得正好使他無法偷看到裡面的情景;花園裡的人們正在喝茶,他離得太遠,無法聽到伯爵夫人在說些什麼。

    &rsquo&rdquo 羅伊很專心地聽我講述這個小故事。

    聽完後他沉思地搖了搖頭。

     &ldquo這個材料我恐怕不能用。

    要是用了的話,那幫亨利·詹姆斯的崇拜者就會對我大肆抨擊&hellip&hellip那時候,你們晚上一般幹些什麼?&rdquo &ldquo噢,我們打惠斯特,德裡菲爾德則看那些要他寫書評的書,他還常常唱歌給大家聽。

    &rdquo &ldquo這倒很有意思,&rdquo羅伊說,一面急切地把身子往前一探。

    &ldquo你還記得他唱的是什麼歌嗎?&rdquo &ldquo完全記得。

    《都隻為愛上一個大兵》和《此處美酒并不貴》這兩首是他最喜歡的。

    &rdquo &ldquo哦!&rdquo 我看得出來羅伊很失望。

     &ldquo你難道指望他唱舒曼?的歌曲嗎?&rdquo我問道。

     &ldquo為什麼不行呢?那樣的話,倒很值得寫上一筆。

    不過我其實原來以為他會唱一些海上水手的小曲或者古老的英格蘭鄉村民歌,就是那種他們經常在集市上唱的歌&mdash&mdash盲人小提琴手拉着琴,鄉下的小夥子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