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岸的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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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敢,咋樣!” “你簡直叫人忍無可忍!你的脾氣……” “是你造就的!沒有人天生就是壞脾氣,除非是她家庭的關系!無論我成了什麼樣子,都由你負責。

    ” 她叔叔低聲嘀咕了幾句,然後轉身向前去,大聲命令抛錨。

    接着他又回到頂篷處,阿蒂塔重新在那裡坐好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檸檬上。

     “我要上岸去了,”他一字一頓地說。

    “今晚9點我會再次外出。

    等我回來我們就出發回紐約,到那裡我就把你移交給你嬸嬸,由她來管束你那所謂正常的,其實是極不正常的生活。

    ”他打住話頭,看了看她,面對她那無比天真的美麗,他的怒火如在突然之間被戳破了的輪胎,再次陷入了無助、困惑、虛幻的境界。

     “阿蒂塔,”他口氣軟了下來說道:“我不是傻瓜。

    我見過世面。

    我了解男人。

    而且,孩子,風流成性的浪蕩公子是不會改邪歸正的,除非他厭倦了——而那樣他就不是自己了——那樣他就隻剩下一個軀殼了。

    ”他看着她,好像在期待着她的贊同,可是她面無表情、緘口不語,他隻好接着講下去。

    “也許那個人是愛你的——那也是有可能的。

    他愛過很多女人,今後還會愛更多。

    還不到一個月,就在一個月前,阿蒂塔,他還和那個紅頭發的女人,咪咪·梅麗爾,搞得沸沸揚揚、名聲惡劣;他還答應要送她俄國沙皇給他母親的鑽石手镯。

    你知道的——報上都登了。

    ” “心急火燎的叔叔說了個令人恐怖的醜聞,”阿蒂塔打着哈欠說道。

    “簡直都能拍成電影了。

    狡黠的花花公子對着貞潔的輕佻女子眉來眼去。

    貞潔的輕佻女子最終被他那輝煌的羅曼史所勾引。

    她計劃好了要在棕榈灘和他幽會。

    心急火燎的叔叔設法從中阻撓。

    ” “你能告訴我你到底見了什麼鬼非要嫁給他不可嗎?” “我明确告訴你不能,”阿蒂塔簡潔地說。

    “也許因為他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男子漢,不論好壞,他都是個有想象力、有勇氣、有信念的人。

    也許是為了擺脫那些整天纏在我屁股後頭無所事事的小傻瓜。

    不過說到那隻大名鼎鼎的俄羅斯手镯,在那件事上你盡可放心。

    他打算在棕榈灘把它獻給我——如果你能明白點事理的話。

    ” “那個紅發女人的事呢?” “他已經有半年沒見過她了,”她氣呼呼地說。

    “你不認為我有足夠的自信來打發這種事嗎?難道說你到現在還不清楚,我能夠随心所欲地和任何一個該死的男人做任何一件該死的事嗎?” 她把下巴高高昂起,就像那尊叫《覺醒的法國》[4]的雕像,接着重又舉起檸檬,就此破壞了那個造型。

     “是那隻俄羅斯手镯吸引住了你嗎?” “不是,我隻是想給你一個你的智慧會感興趣的話題而已。

    而且我希望你現在最好走開,”她說道,火氣又蹿了上來。

    “你知道我不會改主意的。

    你已經連着煩了我三天,非等我發瘋你才甘心嗎?我不會上岸的!絕不!你聽到沒有?絕不!” “很好,”他說,“那你也休想去棕榈灘。

    在所有我見過的自私自利、嬌生慣養、桀骜不馴、刁鑽古怪、不可理喻的小丫頭中……” 啪唧!半隻檸檬正中他的脖子。

    與此同時,船邊傳來了一聲吆喝。

     “船已靠岸,法納姆先生。

    ” 法納姆先生還有太多的話要說,還有太多的火要發,可是都因義憤填膺而哽住了。

    他向着他的侄女投去一個萬般責難的目光,轉身飛快地跑下了舷梯。

    二 五點鐘,太陽脫去了睡袍,無聲地墜落于大海。

    金環已擴展為一座閃光的島嶼;倏然間,掃過遮篷的流蘇和一隻晃悠的藍拖鞋的一陣清風帶來了一片歌聲。

    它來自一支和聲悠揚、節奏舒緩的合唱隊,伴随着歌聲的是擊打着藍色水面的搖槳聲。

    阿蒂塔仰起頭來谛聽。

     “胡蘿蔔與豌豆, 膝蓋上的青豆, 海洋裡的豬猡, 幸運的夥計們! 送我們一陣微風, 送我們一陣微風, 送我們一陣微風, 用你們的風箱。

    ” 阿蒂塔詫異地皺起了眉頭。

    她安坐在那裡,仔細聆聽起已進入第二段的歌聲。

     “洋蔥與青豆, 馬歇爾與迪恩, 戈德堡與格林, 還有考斯特羅。

     送我們一陣微風, 送我們一陣微風, 送我們一陣微風, 用你們的風箱。

    ” 她驚歎一聲将書扔向了甲闆,書本攤開着趴在了甲闆上,随即匆忙地奔向船舷。

    五十英尺外有一艘大劃艇正向這裡駛來,船上共有七個人,六個人搖槳,另一個人站在船尾用一根管弦樂隊的指揮棒為他們的歌聲打拍子。

     “牡蛎和岩石, 木屑和短襪,||||| 誰能用大提琴 造出時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