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與天使的摔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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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的——你從來沒跟女人睡過嗎?” “沒有,”我說,“我沒找到合适的。

    ” “如果你找到了自己覺得合适的女人,會跟她睡覺嗎?” “當然,隻要她不反對。

    ”我略帶嘲諷地說。

     “哦,那你可就想錯了!隻有當人完全節欲時,内心的力量才能成長。

    我整整修習了兩年。

    兩年加一個多月!太難了!有時我幾乎忍不住。

    ” “克瑙爾,我不相信節欲有這麼重要。

    ” “我知道,”他反駁道,“所有人都這麼說。

    但我沒料到你也會這麼說。

    要走神聖之路,人就必須堅守純潔!” “那就堅守吧!但我不能理解的是,難道壓抑性欲的人就比不壓抑的人‘純潔’嗎?而且,你能做到在思想和夢境中也排除性欲嗎?” 他絕望地看着我。

     “不,不能!老天,但我隻能這樣。

    我夜裡會做很多難以啟齒的夢。

    可怕至極的夢!” 我想起了皮斯托琉斯對我說過的話。

    雖然我認為那番話說得很對,卻不能把它告訴别人。

    如果一個建議并非來自我的親身體驗,連我自己都不敢将其付諸實踐,那我更不能将它薦給别人。

    我隻得沉默不語,别人向我求助,我卻無能為力,這讓我覺得很羞恥。

     “我試過了一切方法!”克瑙爾在一旁訴苦,“各種各樣的方法,冷水,冰雪,體操,跑步,但都無濟于事。

    每天晚上我會都做難以啟齒的夢。

    可怕的是,我精神上的修行也漸漸退化了。

    我很難集中精力或入睡,經常整夜不合眼。

    我幾乎堅持不下去了。

    如果我不能鬥争到底,如果我放棄,再次玷污自己,那我就比那些從未鬥争過的人更混賬。

    你懂嗎?” 我點點頭,卻無話可說。

    他開始讓我覺得無聊,面對他的困境和絕望,我竟無動于衷,這讓我很震驚。

    我隻是想:我幫不了你。

     “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嗎?”最後,他疲憊而沮喪地說,“完全不知道嗎?一定有辦法的!你是怎麼做的?” “我不能告訴你,克瑙爾。

    這種事情别人幫不了忙。

    也沒有人幫過我。

    你得自己好好想想,按照自己的本性去做。

    沒有别的辦法。

    我的觀點是,如果你連自己都找不到,那就更别想找到幽靈了。

    ” 小家夥面露失望之色,沉默了下來。

    忽然,他的眼睛迸出了仇恨的火焰,他朝我扮了個鬼臉,憤怒地吼道:“啊,你竟在我面前扮聖人!你也有罪孽,我知道!你表面上是個正人君子,暗地裡其實幹着跟我們一樣的勾當。

    你跟我一樣,是頭豬。

    我們所有人都是豬!” 我撇下他走了。

    他跟在我後面走了兩三步,然後停住腳步,轉身跑開了。

    我對他既同情又厭惡,這種感覺讓我很難受,卻揮之不去。

    直到我回到家,把自己的畫攤開在身邊,全身心地投入到夢境之中,那感覺才散去。

    我再次夢見家裡的門、徽章、母親、陌生女人,這次,夢中女人的面目清晰無比。

    那天晚上,我開始畫她的像。

     在如夢如幻的狀态下,我不知不覺地揮動着畫筆,幾天後,畫完成了。

    傍晚,我把畫挂在牆上,将台燈移到畫前,自己面對畫站着,仿佛面對着一個要與之抗争到底的幽靈。

    這張面孔跟從前的那張臉,跟德米安的模樣很相似,但有些特征卻像我。

    兩隻眼睛明顯一高一低,那目光滑過我投向别處,深沉而堅定,充滿命運的意味。

     我站在畫前,心中疲憊不堪,一股冷意一直透到胸口。

    我向這幅畫發問,抱怨它,愛撫它,向它祈禱。

    我稱它為母親、情人、妓女,稱它為阿布拉克薩斯。

    我想起了皮斯托琉斯——或德米安——的話,我不記得那是何時說過的話,卻恍然覺得它又在耳中響起,那是雅各和天使摔角時說的話:“你不給我祝福,我就不容你去。

    ” 燈光中,那張面孔随着每一次呼喚悄然變幻着,忽地光輝四射,忽地幽暗陰沉,這一刻,畫中人的眼皮無力地耷拉在死氣沉沉的眼睛上,下一刻,那雙眼忽然大睜,射出灼熱的目光,它是女人,是男人,是少女,是孩子,是動物,它蓦地縮成了一個點,蓦地又變得巨大清晰。

    最後,我聽從了心中強烈的呼喚,合上眼睛,開始觀看心中的意象,那意象更為強大有力。

    我想跪在它面前,但它已深嵌在我心中,不可分離,仿佛已完全變成了我。

     這時,我聽到了一陣洶湧的呼嘯聲,仿佛是春日風暴的呼聲,我顫抖着,心中泛起了一股既恐懼又刺激的全新感受。

    星星在我眼前明暗閃爍着,我記起了遺忘已久的童年最初時日,甚至記起了存在之前的日子,早年的成長往事洪流一樣湧來,漫過了我。

    這些記憶纖毫不爽地重現了我的整個人生,但還不僅是昨天和今天的記憶,它們繼續奔湧着,映現着未來,将我拽離了眼前,帶入到新的生活方式中,那些景象燦然不可逼視,但我後來卻完全記不起來。

     夜裡我從熟睡中醒來,發現自己和衣橫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