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南德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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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他已十六歲,人們還叫他小米歇爾。

    他父親有失謹慎,讓他到蒂羅爾來,跟他未來的繼母一起過兩個星期。

    在這以前他在外祖父母家過陰沉暗淡的假期,這以後還要返回裡爾的某一個中學去,是阿拉斯中學或者巴黎中學,克先生弄不太清楚,那個不守紀律的孩子時常轉學。

    當年,無論是米歇爾還是貝爾特都沒有好好照管他們的兒子。

    一年多以前,這少年惹惱了他的父親,他不肯進正要死去的母親的房間。

    按他父親的說法,在這痛苦的幾天,他也許在市場上玩吃角子老虎機。

    克先生沒有看出來,在這挑釁性的冷漠下面,是一個被剝奪了親情的孩子的刻薄反應,他的父母之間雖不吵架但裂痕極深,這使那孩子也許比他們本人更難以忍受,最後,他母親彌留的這一星期的恐怖景象使孩子的情況更為嚴重。

    克先生更沒有覺察到,在一個少年人看來,四十六歲的鳏夫謹小慎微地關照要代替他母親的女人,這簡直可笑之至,甚至他模糊模糊地覺得有些下流。

    費爾南德盡力給他些母親般的關懷,但沒有用處,反而把事情搞得更糟。

     五十多年以後,有關這些日子,我的同父異母哥哥寫了一篇簡短的文字,在這個期間,他的回憶變得更尖酸了。

    當年少年人的憤怒又加上了成熟的大人的偏見。

    這位業餘的譜系學家把他的空閑時間都用來勤勤懇懇地記錄許多人的誕生、結婚和死亡的年份,其中也包括費爾南德。

    他把他未來的繼母估計為三十五歲,她命中注定永遠活不到這個歲數。

    我們知道她那時才二十八。

    年幼的人總有把成年人看得更老一些的傾向,所以一個大男孩子犯這樣的錯誤并不奇怪。

    但是盡管他本人在别的地方曾記錄了正确的日期,而五十年以後他還重複這個數字就有點病态了。

    他嘲笑父親的未婚妻那緊緊束出來的腰身以及他父親認為富有誘惑力的曲線,他沒有發現他是在用崇尚纖瘦線條的美學觀點來評斷二十世紀初葉的所謂升平時期的女人。

    幾張費爾南德這幾年的照片顯示出了人們預計的樣子:仿佛埃勒筆下的女士剪影,現出精心修飾出的曲線。

    但我卻暗自思忖,這個前房兒子是不是無心地把對他未來繼母的第一印象疊加在我們保存着的生我以前的幾個月拍的一張照片上了。

    在死後清癯的遺照之前,那一張仿佛是最後的照片。

    在這張照片上,她穿着緊身的旅行服裝,突然顯得肥胖起來,諾埃米奶奶和我的同父異母哥哥大概就是看着她這個樣子離開了黑山,再也沒有回來。

    
?PaulCésarHelleu(1859-1927),法國畫家、雕刻家,所畫的女人肖像身材修長,體态柔韌嬌美,很能代表二十世紀初葉所謂升平時期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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