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走向永恒之邦的過客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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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

    他通過叔本華從佛經裡借用了淚海這個詞,我也在那海邊留連了許久。

    我的頭幾部書就向我證明了這一點。

    在這個時候,我的回憶是模糊麻木的。

    直到近五十歲,我從靈魂到肉體才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雷莫曾說他自己“隻愛純粹的思想,它是一位身穿粗毛衣服的處女”;我不能像他那樣自诩。

    不過,在我很年輕的時候,思想甚至超越了思想的東西就占據了我的心;而我并不像他那樣,隻到二十八歲就死了。

    我也像雷莫那樣,将近二十歲時,曾經相信有關人生問題的希臘式答案就算不是唯一的,至少也是最好的。

    到後來我才明白,并沒有什麼希臘式答案,那隻不過是來自希臘人的許多答案,在其中還必須再進行選擇。

    柏拉圖的答案與亞裡士多德的不同;赫拉克利特與恩培多克勒又不同。

    我也發現,這問題所涉及的基本數據過于繁多複雜,一個答案哪怕無比完美,也不能覆蓋全局。

    但是,在創作《從巴黎到耶路撒冷的行程》與《衛城上的祈禱》這兩本書之間的某個時候,雷莫正處在希臘式的激情澎湃的階段,也把我帶回了我自己的青春時代。

    而且我還發現,盡管一切幻想都化為泡影,但我們當初并沒有全錯。

    他說:“在這個廢墟中間,我想起古人怎樣想象如今的香榭麗舍大街:一個集會慶祝的場所,在那裡人們可以跟大賢大德的智者談話……這是多麼高貴的夢想!人們想象着那種人,他們還沒有受到道德的束縛,他們的青春可以自由自在地茁壯成長。

    人們沒有把他們剛進搖籃就綁在極緊的襁褓之中……讀柏拉圖的作品時,那種思想自由馳騁的健康氣氛深深地感動了我……我在旅行中得到的最好的印象就是感受到這種希臘精神的美,這美就像希臘帕羅斯島的大理石似的,潔白堅實。

    ” 那個時候的代羅斯還不像現在這樣,擠滿了成群結隊的遊客,雷莫這位年輕的旅客在那裡短暫停步時,一天晚上曾到一個月桂樹林中去漫步,如今那裡經過接二連三的挖掘搜尋,月桂樹肯定被砍伐淨盡了。

    那時,他在那裡發現了一個希臘時代的雕像。

    “月亮冉冉升起,仿佛一面銀盤……大海奔騰澎湃,我隻能聽到重濁的濤聲……”雷莫想描寫美麗景色,這等于說他想傳達出他在這個神聖的處所感受到的美麗,但他的才情遠遠比不上夏多布裡昂或者勒南,隻把他領上了一個活躍的夢境,或者是在他在魏瑪也許喜歡過的德國浪漫派的M?rchen,在月光底下,他仿佛看到在那大理石的面孔上描畫着難以形容的痛苦。

    他覺得他認出了那是三面的赫卡忒,塞勒涅是她在天上的形象。

    他想象着天上的月亮接受了女神的靈魂,她的形象就橫陳在他的腳下,月光刹那之間就會使她複活。

    “我就是赫卡忒,主持着我自己為那麼多無辜犧牲流血而舉行的贖罪儀式。

    ” 在一八六四年的這個青年與一九三〇年也來這片海岸遊蕩的、跟他也許有葭莩之親的外甥孫女之間,已走過了成百上千的朝聖客,從那以後,又有人成群結隊地來過這裡,有多少人曾想過日複一日犧牲在那大理石祭壇上的牲畜?那大理石上還裝飾着純潔的卷葉花紋。

    同樣的思慮把我們彼此拉近了。

    然而赫卡忒的統治并沒有像雷莫想象的那樣宣告結束。

    在上一個世紀,科學變成了女神,而且像所有的神祇命中注定不可避免的那樣,成了血腥的異教偶像崇拜的女神,成千上萬的生物變成了科學的犧牲。

    這些生物慢慢地窒息,失明,受到炮烙,活活地被人開膛破肚。

    它們的死倒讓古代宰殺祭品的人顯得清白無辜。

    也正像我們的屠宰場裡,家禽牲畜被活活地倒挂起來,便于屠夫在流水線上的工作,讓這百牲大祭的兇器顯得幹淨一點,而且還在犧牲品上面擺上鮮花。

    至于希臘人在傳說時代就已經放棄的人祭,如今千百萬人仍然以祖國、種族、階級的名義,殺戮另外千百萬人,犯着同樣的罪惡。

    大理石的面孔上那難以形容的悲哀憂愁,應該更加深一層。

     奧克塔夫的輪廓已有些淡化,跟他之間的關系對比不太容易确定。

    我曾居高臨下地分析過他那種隻把他自己認為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的執着願望。

    二十歲時,我很了解他。

    在那個年紀,我的野心隻是當一個匿名的作者,或者頂多有一個名字和兩個彼此不相符合的日期為人所知,因為我寫了五六首十四行詩,在整個一代人中,隻得到了七八個人的欣賞。

    我很快就打消了這類想法。

    文學創作就像噴瀉而出的洪水,卷走了一切。

    在這一股急流當中,我們的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