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走向永恒之邦的過客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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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洶湧澎湃的海洋,上面漂浮着皮囊形體”。

    在這種情況下,時常就像一個疲乏不堪的人自做主張,作出了精神理智不敢作的決定。

    奧克塔夫對生死的理解就停留在這個生理乃至煉丹術的水平上,就好像人站在自身以外,不自覺地旁觀着一個他自己引起的分化瓦解的過程。

    任何暴力的動作,任何情節劇中的小插曲都不需要。

    “改變形态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用不着莊稼漢在瓜爾内裡小提琴上狠狠打一拳或是不小心在槍裡裝上子彈。

     乍一看,他的日子過得并不輝煌燦爛,倒有些輕佻放縱,然而卻花盡了他的力氣。

    無論在大事還是在小事上,他對他的家裡人,外省的大資産階級社交圈子,以及他始終遵從的高雅原則都作了讓步,而有時候他也用跟他弟弟一樣尖刻的語言去譴責外省的富戶颟顸昏聩。

    在另外的方面,他同樣表現出弱者怠惰性格的強大威力。

    他的父母,後來是他孀居的母親大概曾經夢想着他在學業上精進不懈,一直上到大學。

    而他卻沒有這樣做。

    接下來,他也完全可以從事一個有家學淵源的,在他看來也相當體面的職業,出人頭地(“我一點也不經營我的土地,我不到任何别的地方去住,我緊緊地攀住我自己的山頂”)。

    在婚姻上他也同樣。

    這個浪蕩子承認,他的舞跳得很平常,也不會說俏皮話讨年輕姑娘的歡喜,他拿眼前的表兄弟阿爾蒂爾作他的榜樣,阿爾蒂爾很長時期對夫婦之間的歡娛裹足不前,到最後才娶了表妹瑪蒂爾德,一位出自名門的可人淑女。

    後來,埃米爾跟一個參議員的女兒結了婚,讓伊雷内夫人心滿意足(“這是我一生中最美的一天。

    ”),也讓她希望奧克塔夫學習這個好榜樣。

    但她的希望落空了。

    當時的重重規矩把這件事反倒弄得複雜化了。

    奧克塔夫對一個思想很正統的老夥計承認,他跟“一個金發女郎”保持着戀情。

    那個規矩正經的夥計暴跳如雷,要求他如不斬斷聯系就立時把她娶過來。

    這兩條道路大概他都沒有考慮過。

    在這個道貌岸然的社會圈子裡,心靈和情感上任何一點微妙曲折都沒有立足之地。

     他的幼弟,“那個可憐的孩子”在理智上迷失了方向,顯然引起了家裡人無休無止的争論,仔細閱讀奧克塔夫的作品,就可以發現這些争論的痕迹。

    如今我們覺得,他有關雷莫的那本書出言過于謹慎,是個瑕疵。

    說到書中主角的最後一刻時,又用十分笨拙的語言來掩飾真實,簡直成了敗筆。

    據說奧克塔夫希望讀者自會識破其中奧秘。

    壓在奧克塔夫身上的禁令和忌諱一定是過于沉重,直到一九五二年,一位給詩人寫傳記的循規蹈矩的作者還推敲字句,用模棱兩可的文辭來描寫費爾南-雷莫,說他“在追逐他自己也弄不清的海市蜃樓”,一點也沒有提起他的自由主義、和平主義和實證主義思想,同時也瞞過了他成了家裡人中的異端所引起的悲劇。

    就是這位傳記作者對那本“小說”棄之不顧,那是唯一一部以他弟弟的信件為素材的作品,在裡面奧克塔夫總算鼓起勇氣,稍稍正面地對待真實。

    這樣的安排并不令人驚奇:寫傳記的人時常這樣對事實的本質避而不談,或者不動聲色地抹殺掉。

    起初,奧克塔夫出版了他的那本小小的書,隻印了十冊,也沒有署名。

    接着,某些人很贊賞,他得到了鼓舞,又出了一百冊,同樣也是匿名的。

    這個事實本身就說明了,在這布滿地雷的地域中他已經走了很遠。

    要出版這部小心翼翼的作品需要一些勇氣。

     奧克塔夫·皮爾麥茨曾說過:“有些人在奇特的、不能實現的願望中耗盡了自己的生命。

    一種希望,不管多麼不合常情,也都像情人似的,讓人難以割舍。

    ”這種以真實為目的的追求不可能實現,向他預示着結果是個悲劇,在他的思想裡,這條路顯然就是雷莫所走的;而對于美的追求,他覺得更像是他自己的探索。

    雷莫的朝聖之旅很快地就走上了年輕的希格弗裡德的巡遊之路,這個英雄曾擎着火把沿着森林中的小路去探險;而他的朝聖卻成了一首悲壯的交響樂,緩緩地告終。

    在他個人的憂郁中再加上世界的痛苦這個讓人不能忍受的重量,隻有他對自己具備作家能力的信任才在某種程度上減輕其痛苦的程度。

    于是,他用嚴格的洞察力來剖析自己,早在一八六七年,他在給邦塞的一封信裡就說:“我在這裡承認,我一點天才都沒有。

    我愚魯笨拙。

    我從我身旁的人汲取思想。

    我背負着傳統蹒跚而行,能夠真切地說明我内心世界的語言還有待發現。

    ”随着年齡的增長,這種灰心喪氣的迹象不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加了。

    他并非不了解,他本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