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走向永恒之邦的過客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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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在這裡能聽到美妙的音樂,才能給他的煩惱以補償。

    瓦格納已經把他征服了。

    年紀更小一些時,有一群人狂熱地捍衛創作了《湯豪舍》的那個音樂家,他就是其中的一分子。

    而賽馬俱樂部的成員們串通一氣,每人拿着一個銀哨子,上面刻着他們憎恨的那出歌劇的名字,興高采烈地去喝倒彩。

    “一奏樂他們就鬧騰,一唱歌他們就起哄。

    ”“要想不捧腹大笑除非不是法國人。

    ”真是恬不知恥……就在那個高盧-羅馬廢墟附近的瑪蒂蘭聖雅克街,雷莫有一所住宅,據說那廢墟當年是尤裡安皇帝的宮殿,住在這宅子裡的雷莫是另外一個急風暴雨式的大學生。

    在他還沒有利用不多的機會聆聽大師的那部作品之前,就先把他珍愛的樂譜抄錄了下來。

    《湯豪舍》的樂曲又一次像重錘似的在奧克塔夫腦海中敲擊。

    他又傷心地回憶起,雷莫最終竟然從自己身上徹底清除了他稱之為“豪華多餘的感情”。

    重提這段舊事時,他曾對哥哥說:“你怎麼會想不到,從詩歌和藝術那裡倒轉過身來對于我是多麼大的犧牲?……有時候我想,看到了美麗的事物我就會平靜下來,但美卻帶着強烈的痛楚直鑽進我的心,我帶着這美麗的痛楚,一直到它化為溢出的眼淚。

    ” 一八六九年……一八六九年的八月……兩個幾乎是陌生的兄弟又一次沿着塞納河畔的濱河街以及盧浮宮的列柱漫步,但幾乎沒有看周圍的景物,接着又走到杜伊勒利花園的樹木底下,杜伊勒利宮裡的王宮守衛隊當時還把宮堡的門窗緊緊關閉着,然而這宮堡不久以後也變成了焦土。

    他們陷入了無邊的形而上學論辯中,剩下來的隻有神經的極度疲勞和情緒低落。

    這兩個迷失在大城市的瓦隆人已在不知不覺中與這永恒的巴黎融為一體,巴黎永遠在變化更新:從中世紀争論共相是否存在的文人,一直到我們這個時代的小青年;中世紀迪南地方的大衛離我們還不遠,仍在火焰中呼叫,而當代的年輕人則交談着他們對海德格爾或毛澤東的看法。

    他們具有該城市暫住公民的稱号,在這裡,也許比在其他的城市有更多的思想論争。

     巴黎最招人注意的是明星拉帕伊娃、奧爾當斯·施奈德、聲音洪亮的德雷薩以及帶歌舞表演的咖啡廳裡的輕歌劇,然而這些對他們都毫無意義。

    另一方面,第二帝國的豪奢淫糜朝歡暮樂他們也從不注意。

    他們信步來到在夏日淡藍色的暮霭中已燈火輝煌的香榭麗舍大街。

    街上擠滿了人群,大家在閑逛或吃冰淇淋。

    再過幾個月,色當的屈膝投降正等待着他們,把他們變為圍城中的耗子。

    奧克塔夫也許是要安慰一下那焦慮不安的年輕人,就讓他看看周圍的一片歡樂景象。

    任何别處都沒有這種勃勃的朝氣與閑适安逸混合在一起的氛圍;像是抹了潤滑油的彈簧似的,滋潤滑爽的文化,上面又包着一層美味的表皮,簡單說就是生活的甜蜜和惬意。

    雷莫搖了搖頭。

    既然知道全世界的痛苦,那麼他覺得這些幸福隻不過是毫無價值的奢侈淫逸和苟且怠惰,那些人對于不可避免的明天竟然全無察覺。

    他讓他的哥哥觀察那一個個陌生人,他們坐在桌子旁,面前擺着一杯苦艾酒或是冰咖啡,臉上一副目空一切的傲氣或是蠢相,有的在微笑中露出一點微妙的惡意。

    這些猥瑣小人,論人斷事極為膚淺,根據不同的情況,有時趾高氣揚,有時又極力隐藏起他們真正的嘴臉。

    忽然,奧克塔夫看到弟弟用友善的眼光看着一個衣衫褴褛窮困潦倒的流浪漢,他的眼神變得陰郁了,在他看來,這流浪漢比那些心滿意足的小人離現實更近。

     “為了生活,我必須感覺到我自己有用,這對我是必不可少的。

    ”雷莫知道,他的觀點中自由的傾向太重,不容易讓已有的報刊雜志接受,他就由一位戰友幫忙,在比利時創辦了一家周刊,“為了捍衛人民的事業”。

    “不減輕人間的痛苦死不瞑目……”自然,他成了衆人諷刺挖苦的目标。

    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學者,從來不為别人的不幸擔心,無論他們在什麼地方,埃諾這裡一旦有風吹草動,威脅到他們的個人利益,他們就馬上跳了起來。

    這些人斥責雷莫,說他不關心地方公益,反倒為加勒比人或卡菲爾人的命運悲痛不已。

    渴望着行動的年輕理想主義者辯駁道:“我們的靈魂足夠寬闊,能夠容納所有不幸的人,無論是黑人還是白人;我們的智力足夠機敏,能夠給他們以援助。

    ”也就是這種為他人服務的精神使雷莫成為和平軍團的一個創始人。

    這是一個孤立無援的小團體,有點可笑,企圖把一八六九年在滑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