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巡禮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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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吟唱拉莫的樂曲伴奏,還有幾位微醺的火槍手在路易-菲利普或者讓-德尼劃出來的甬路上跳舞,他們以為這些甬路還能留存一百年哩。

    至于社會底層,在郁金香方方的時代,他們習慣于打家劫舍,或多或少用暴力手段把姑娘搶奪過來。

     有關另外一個路易-約瑟夫或讓-巴蒂斯特,福雷馬爾城堡建造者的兒子或孫子(我手頭的文件互相矛盾,必須作許多研究工作才能得出明确答案,這并不值得),從傳說中我們可以知道三件事:他是一個鳏夫,當上了聖約翰教會的土地資源議事司铎,這也就是說他可以經手該教會的收益。

    他對文學的興趣很濃。

    佃農恨他,他死的時候農民額手稱慶,狂歡了好幾天。

    文學方面的興趣似乎不能如人們想象的那樣,說明他的人品。

    姑且就叫他讓-巴蒂斯特吧,當然很容易重新整理一下他的藏書,無論是在福雷馬爾城堡的還是在城裡他的教堂附近某處住宅裡。

    所有拉丁文作者作品和一些希臘文作者的書,雖然這些大概都是經達西埃夫人翻譯過來的。

    有具備神學知識的司铎的必備讀物和教文著作,如果這位讓-巴蒂斯特的思想很深刻,他就有萊布尼茨和馬勒布朗什的作品,但決不會有斯賓諾莎,後者被認為過于亵渎宗教。

    有路易十四那個世紀所有大作家的作品,加上有關紋章學的論文和一些遊記。

    在當代作家中,也許有豐特奈爾,讓-巴蒂斯特·盧梭的《頌詩》,伏爾泰的優秀作品,例如《高雅的廟堂》或《查理十二的曆史》,一定會有他的《悲劇集》。

    如果司铎還關注那種恣肆放縱的文學作品,而且覺得卡杜爾和馬提亞爾還不夠勁,那麼大概有畢龍的作品,以及精裝的《童貞女》,在書脊上端端正正地印着一個嚴肅的書名,但也許沒有《天真漢》,這部作品顯然是超出底線了。

    這些優秀的作品,連同其中的愛情作品,培育了那些有識之士,使他們擺脫了當時的偏見,教他們為自己去思考,有時候要為反對自己而思考。

    這些品味高尚的人遇到不幸時,用塞内卡的作品安慰自己或是用拉辛的“人心精微”來教育自己,這是再好也沒有的事。

    但時常閱讀這些作品隻不過證明了受的是一種合乎規矩的教育,能夠在飯桌上引證賀拉斯和莫裡哀,在不容辯駁的權威底下加上一點人情事理的評論,并且能夠像一個深知底細的人那樣談論家譜世系和當地的曆史。

     農民們對讓-巴蒂斯特的仇恨也并不能證明什麼,他也許是個貪婪小氣或者粗魯兇暴的主人,不僅是一個自大傲慢的紳士,還是一個高傲鎮靜的教士;也許正相反,是個循規蹈矩的地主,但冷淡孤介,缺少能令無賴惡棍都顯得面目可親的圓滑變通。

    不管他生性如何,一想到這個垂死之人從打開的窗戶裡聽到他即将到來的死亡引起了歡笑和喧鬧,我還是對他充滿了憐憫。

    這個讓-巴蒂斯特好像跟他的親人和佃戶相處得都不好,他把福雷馬爾城堡留給了他的兩個女管家。

    有關十八世紀一位議事司铎的傳言,引出了兩個戴着齊楚的頭巾、穿着長襪的可愛女性,她們每天早上給慈愛的主人送去巧克力。

    但是波拉埃爾家的兩位小姐也許已經超過了給教士做女傭的年齡,而且道德操守很嚴。

    她們的名字隻在福雷馬爾城堡主人的名單上匆匆出現了一段時期,血緣上的繼承人用了一點手腕又把所有權收了回去。

    作為交換條件,她們大概得到了一些現款,買了一所長滿忍冬的小白房子,或者在她們以前的相好裡各自選擇了一個丈夫。

    這些事都說不準的。

     但這城堡不久就脫離了這個家族。

    一七五三年列日的市長弗朗索瓦-德尼,他的妻子讓娜-約瑟芬是荷蘭海爾德斯王室顧問團主席的女兒,他們沒有孩子。

    他死的時候,也許是出于善心,也許是因為對他兄弟那一房人的憎恨,把城堡贈給了聖米歇爾兒童福利協會。

    大革命到來了,聖米歇爾兒童福利協會的資産并入了列日收容院,收容院又把城堡賣掉了。

    以後,城堡先後落入兩家人的手中,随後,強有力的煤炭公司這一至今還在本地稱王稱霸的财團買下了已經殘破不全的城堡。

    可以肯定地說,一九四五年有些從東部地區逃亡過來的人整個冬天都在廢棄的城堡裡紮營,睡在拼花地闆上,在沒有生火的繪有族徽的壁爐前凍得發抖,或者至多用從花園裡撿來的一把枯枝點火取暖。

     一九五六年,當我到比利時小住時,還留在手中作為紀念的雕版畫激起我去看一看福雷馬爾的願望。

    一輛出租車載着我從列日出發,穿過關廂地帶工人居住的一條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街。

    那裡一片灰黑,沒有一根草,沒有一棵樹,我們到達了一條街道。

    隻有熟視無睹和漠不關心才讓我們相信這裡是住着人的(住的不是我們這類人),當然,我在二十來個國家裡也見過與這相仿的,跟二十世紀的勞動适應的住處。

    默茲河岸的美麗風光已全被遮擋住了。

    重工業把大河和工人區之間變成了一個地獄。

    十一月的天空是個肮髒的鍋蓋。

    司機問了當地人之後,把車停在一座花園遺址打開的栅欄門前面。

    園子中間有一堆石塊和瓦礫,表示那裡曾有一所房子倒塌了,隻留下了令人詫異的斷壁頹垣。

    一條考究的樓梯搭在一段橫梁上,通向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