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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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沾滿池畔的黏土,因為抵抗,藍襯衫撕破了,露出病态的白皙的肌肉。

    拿着繩子的一個學生将亘理的雙手捆綁在背後,褲子被紅土弄髒了,發出奇異的豔麗的顔色。

     田山沒有追,他顧不得受傷的左臂,隻是頹唐地插在褲兜裡。

    血不住地滴下來,将他的手表玻璃染紅了一圈兒,又從指尖兒滴進褲兜底層。

    田山沒有感到疼痛。

    那不是血,他隻感到那是一種有些瘆人的、親昵而又溫熱的東西撫弄着自己的皮膚。

    不過,他決心幹點兒什麼。

    夥伴們将亘理抓回來了,從他們的臉色上他看到大家都在期待他的決心盡快得到具體實施。

     田山不再看亘理,亘理被長長的繩子綁了一圈兒又一圈兒,繩頭攥在一位同班同學手裡。

    田山盯着他說道: “帶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就去鴿子房後面的樹林好了。

    ” 亘理被撞了一下,邁出腳步。

    他經過紅土路面的時候,又搖晃着身子跪倒在地上。

     “嗨呀!” 大夥兒喊着下流的号子把他拉起來。

    他的肩膀被綠葉的光輝映射得更加慘白,十分顯眼,簡直就像藍襯衫的破爛處刺出來的白骨。

    野蒺藜、細密的小黃花,還有蒲公英以及野菊花粉,混合在沾滿褲子的紅土裡,五彩缤紛。

    有人給他擦了一下,沾在面頰上的紅土掉下來,同學們誰也沒有見過長着如此美豔容顔的男孩兒。

     調皮鬼M要麼胳肢胳肢正走着的亘理的腋窩;要麼抓住他的大腿,不斷糾纏他。

    他喊叫着“他又看天啦”,于是放聲大笑起來。

    但是,在亘理的眼睛裡,地上能看到的隻有兩種東西。

    M要是知道,他又會作何想法呢?一是不斷穿過綠葉梢頭照射我們眼睛的藍天和神的法眼;一是地上因他而流出的尊貴的血、染紅田山臂膀的鮮血。

    他輪番望着這兩種東西。

    田山直盯着前方,像大人一般高視闊步。

    他的左臂就在亘理的眼前,血慢慢幹了,經過太陽底下時,閃耀着紫色的光亮。

     鴿子房後面是一片明麗的稀疏的樹林,行人稀少,鴿子經常飛來這裡遊樂。

    這本是很不起眼的雜木林,但中央有一棵向四方伸展着枝葉的大松樹,很多鴿子并排站在樹枝上咕咕啼鳴。

    午後的陽光照得樹幹亮晶晶的,流淌的樹脂看上去就像瑪瑙的礦脈。

    田山站住了,對牽着繩子的學生說: “好了,就在這裡。

    你快把亘理的繩子解開,但不是把他放了,而是要把繩子高高地甩上去,挂在那根粗大的樹枝上。

    ” 大家聽到這道惡作劇式的命令,個個興高采烈。

    亘理被兩名少年押解上來了,其餘四個人像小惡魔一般,在草地上又蹦又跳,幫助他把長長的繩子挂到樹枝上。

    繩子的一端挽成一個圓環,一個少年站在相應的樹墩上,把頭伸在圓環裡,伸出舌頭給人看。

     “不行,還要再高一些!” 伸舌頭的少年個子最矮,為了和亘理的身高一緻,至少還要再高出兩三寸來。

     雖說是開玩笑,但每人心裡都罩上一種“莫非當真”的陰翳,感到驚恐不安。

    微微發抖的蒼白的亘理,被帶到繩子前邊的時候,一個愛開玩笑的少年緻了悼詞。

    其間,田山也睜大眼睛傻傻地盯着藍天。

     田山突然高高舉起手發出信号,然後緊緊閉上了眼睛。

     繩子升起來了。

     孩子們害怕看到衆多扇動羽翅的鴿子,以及懸挂在可怖的高處的亘理那張俊美的容顔,不想在陰森的殺人現場繼續待下去,各自早已一溜煙逃出了疏林。

     他們用極為快活的速度奔跑着。

     他們幼小的胸膛裡依然充滿着殺人的自豪。

     過了半個鐘頭,大家不約而同地又漸漸進入疏林,肩膀挨着肩膀,戰戰兢兢朝大松樹望去。

     繩子還在晃動,哪裡還有吊死者的影子?
[6]即生存選拔教育,常用來比喻軍事化教育的嚴格與殘酷。

    ​[7]東京都港區南部的地名。

    ​[8]Daphnis,希臘神話中的美男子牧羊人。

    ​[9]《叢林之書》,英國作家吉布林(JosephRudyardKipling,1865-1936)創作的動物小說。

    ​[10]彼得·潘,英國劇作家詹姆斯·巴裡(JamesMatthewBarrie,1860-1937)創作的童話劇《小飛俠》中的主人公。

    ​[11]普魯達克(Plutarcch,約46-約125),古希臘哲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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