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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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

     在裡菲醫生的頭腦中,思想一個接着一個慢慢醞釀成形。

    他拿這麼多的思想再去構築某個真理,這真理在他頭腦中逐漸發展成一個龐然大物。

    龐大得遮住了整個世界。

    它變得那麼可怕,接着又漸漸弱下去。

    然後另一個小小的思想萌芽又開始冒頭了。

     高挑的黑皮膚姑娘來找裡菲醫生,因為她懷孕了,很害怕。

    她走到這一步是一連串也很離奇的情況導緻的。

     父母死了,肥田沃地落到了她手裡,求婚的人來了一大堆。

    有兩年時間她幾乎天天晚上要接見求婚的人。

    除了兩個人之外,他們全都差不多。

    他們向她表白自己的激情時,語氣和凝視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某種迫不及待的渴望。

    那兩個與衆不同的人彼此也很不一樣。

    其中一個少年身材修長,手指白皙,是溫斯堡一個珠寶商的兒子,總在談論處女的純潔。

    他跟她在一起時永遠離不開這個話題。

    另一個是位黑發少年,耳朵很大,幾乎什麼話都不說,總是設法把她弄到黑暗中吻她。

     有段時間,高挑的黑皮膚姑娘覺得還是跟珠寶商的兒子結婚吧。

    她一連幾個小時安靜地坐在那裡聽他講話,接着開始感到害怕。

    她開始覺得,在他關于處女的純潔的言論之下,實質上潛藏着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厲害的情欲。

    有時她感覺這個少年講話時手正抱着她的身體。

    她想象他用那雙白皙的手慢慢玩弄她的肉體,而且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它。

    晚上她夢見少年咬她的身體,下巴上滴着血。

    這個夢她做了三回,然後她跟另一個什麼話也不說的人好上了,并且懷了孕,而這一位在情欲迸發的刹那真會咬她的肩膀,牙齒印好幾天都不退。

     高挑的黑皮膚姑娘逐漸對裡菲醫生有了深入的了解,覺得自己再也不想離開他了。

    一天早晨,她走進醫生的診室,什麼話也沒說,醫生似乎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醫生的診所裡有個女人,是溫斯堡書店老闆的妻子。

    跟其他所有老式鄉村醫生一樣,裡菲醫生也給人拔牙,這個候診的女人用一塊手帕捂住嘴呻吟着。

    丈夫陪她一起來的,等牙齒拔出後他們倆都尖叫起來,血流到女人的白衣服上。

    黑皮膚高個姑娘對此完全無動于衷。

    女人和她丈夫走了後,醫生笑了。

    “我帶你坐車到鄉下去。

    ”他說。

     有好幾個星期,黑皮膚高個姑娘幾乎天天跟醫生待在一起。

    促使她去找醫生的那件事随着一段痛苦過去了,但她就像發現了形狀怪異的蘋果的甜味的人,再也不留戀那些在城市公寓裡被吃掉的光滑完美的蘋果了。

    就在他們相識的那年秋天,她嫁給了裡菲醫生,可是第二年春天她就死了。

    冬天的時候,裡菲醫生把所有那些記錄在紙片上的零碎思想讀給她聽。

    讀完後他就大笑一陣,接着把紙片塞到衣服口袋裡,讓它們去變成圓圓的硬紙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