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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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等他們坐了下來,大腿兩邊就有一陣灰塵冉冉上升,塵粒在那一縷陽光中緩緩旋轉。

    壁爐前已經失去金色光澤的畫架上面放着愛米麗父親的炭筆畫像。

     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年複一年,我們眼看着那黑人的頭發變白了,背也駝了,還照舊提着購貨籃進進出出。

    每年十二月我們都寄給她一張納稅通知單,但一星期後又由郵局退還了,無人收信。

    不時我們在樓底下的一個窗口&mdash&mdash她顯然是把樓上封閉起來了&mdash&mdash見到她的身影,像神龛中的一個偶像的雕塑軀幹,我們說不上她是不是在看着我們。

    她就這樣度過了一代又一代&mdash&mdash高貴、甯靜,無法逃避,無法接近,怪僻乖張。

     她就這樣與世長辭了。

    在一棟塵埃遍地、鬼影憧憧的屋子裡得了病,侍候她的隻有一個老态龍鐘的黑人。

    我們甚至連她病了也不知道;也早已不想從黑人那裡去打聽什麼消息。

    他跟誰也不說話,恐怕對她也是如此,他的嗓子似乎由于長久不用變得嘶啞了。

     她死在樓下一間屋子裡,笨重的胡桃木床上還挂着床帷,她那長滿鐵灰頭發的頭枕着的枕頭由于用了多年而又不見陽光,已經黃得發黴了。

     五 黑人在前門口迎接第一批婦女,把她們請進來,她們話音低沉,發出咝咝聲響,以好奇的目光迅速掃視着一切。

    黑人随即不見了,他穿過屋子,走出後門,從此就不見蹤影了。

     兩位堂姐妹也随即趕到,他們第二天就舉行了喪禮,全鎮的人都跑來看看覆蓋着鮮花的愛米麗小姐的屍體。

    停屍架上方懸挂着她父親的炭筆畫像,一臉深刻沉思的表情,婦女們唧唧喳喳地談論着死亡,而老年男子呢&mdash&mdash有些人還穿上了刷得很幹淨的南方同盟軍制服&mdash&mdash則在走廊上、草坪上紛紛談論着愛米麗小姐的一生,仿佛她是他們的同時代人,而且還相信和她跳過舞,甚至向她求過愛,他們把按數學級數向前推進的時間給攪混了。

    這是老年人常有的情形。

    在他們看來,過去的歲月不是一條越來越窄的路,而是一片廣袤的連冬天也對它無所影響的大草地,隻是近十年來才像窄小的瓶口一樣,把他們同過去隔斷了。

     我們已經知道,樓上那塊地方有一個房間,四十年來從沒有人見到過,要進去得把門撬開。

    他們等到愛米麗小姐安葬之後,才設法去開門。

     後來我們才注意到旁邊那隻枕頭上有人頭壓過的痕迹。

    我們當中有一個人從那上面拿起了什麼東西,大家湊近一看&mdash&mdash這時一股淡淡的幹燥發臭的氣味鑽進了鼻孔&mdash&mdash原來是一绺長長的鐵灰色頭發。

     (楊豈深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