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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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在收容所沒床睡是很正常的事。

    我們把外套卷起來,靠在熱水管上,盡量讓自己舒服些。

    房間開始有些悶,但并不讓人覺得暖和,所以我們也不能把所有毯子都墊在身下,這樣隻能拿一條毯子減低地闆的硬度。

    我們相隔一英尺躺下,呼出的氣直吹到對方臉上,裸露的大腿和胳膊會經常碰到,睡着後一翻身就會壓到對方。

    兩個人都煩躁地翻來覆去,但這不怎麼管用;不管怎麼翻身,你都會先有一種麻麻的感覺,然後透過毯子接觸到堅硬的地闆而感到疼痛。

    你能夠睡着,但時間不會超過十分鐘。

     半夜時,另外那個人開始對我做出同性戀的親昵行為,這在反鎖的黑暗房間裡真是件龌龊的事。

    他不太強壯,所以我可以輕易制止他,但當然,之後我就睡不着了。

    餘下的晚上,我們都沒睡着,邊抽煙邊聊天。

    那人給我講了他的生活:他是個裝配工,失業三年了。

    他說自己一丢了飯碗,妻子就離他而去,他很久沒碰過女人了,幾乎已經忘了女人是怎樣的。

    他說同性戀現象在流浪者中很普遍。

     早上八點,門衛走過走廊,打開門喊道:“全部出來!”門一打開,沖出一股腐臭味。

    走廊裡立刻擠滿了渾身肮髒、身穿灰衣的人,每個人手上都拿着夜壺,争着去衛生間。

    看來早晨隻有一澡盆水給我們洗漱,我們到那兒時,二十個流浪漢已經洗完臉了。

    我看了一眼飄在水面黑色的浮垢,沒洗臉就走了。

    洗完臉後,我們分到與昨天晚餐一樣的食物,我們的衣服得以發還,然後我們就被派到院子工作去了。

    工作是削土豆給貧民當晚飯,不過這隻不過是種形式,讓我們在醫生過來檢查身體前有點事做。

    大部分流浪漢都比較懶散。

    十點鐘的時候醫生到了,我們被告知要回到小房間,脫掉衣服到走廊上等待檢查。

     我們裸着身子,打着寒顫,在走廊排成一列。

    你簡直不能想象,我們站在無情的晨光中,看上去是怎樣一群低劣醜陋的生物啊。

    一個流浪漢的衣服很破敗,但畢竟也可以遮住更糟的東西。

    要看真實不加掩飾的人,你就要看他沒穿衣服的樣子。

    平足、大肚子、平胸、松弛的肌肉,各種身體缺陷盡收眼底。

    幾乎每個人都營養不良,有些人明顯有病,有兩個人拄着拐杖,至于那個幹枯得像個木乃伊的七十五歲老頭,我們都不知道他平時怎麼走得動。

    我們沒刮胡子,也沒睡好覺,各個無精打采,你要是看到我們的臉,準會以為我們已經喝了一星期酒。

     檢查隻是為了看看我們有沒有天花,不會注意别的狀況。

    一個年輕的醫學院學生,一邊抽着煙,一邊粗略地在順着隊伍從上到下打量我們,并不詢問我們是不是健康。

    我的室友脫了衣服後,我發現他胸前有一片紅色的疹子,我還和他隔着幾英寸睡了一晚,很害怕被他傳染天花。

    但醫生檢查了他的疹子後說這隻是營養不良引起的。

     [1]濟貧院(workhouse),又稱救濟院、救貧院、貧民院,是為窮人提供工作和弱者提供生計的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