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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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天,我們仍四處奔走找工作,然後回到我的住處喝湯吃面包,份量一天比一天少。現在還有兩個地方有希望。一個是協和廣場[1]附近的X酒店,鮑裡斯聽說在那兒也許能找到工作;另一個是商業街的新餐廳,那裡的老闆終于回來了。下午我們去見他。一路上鮑裡斯都在說如果我們得到工作就能掙多少錢,還說給老闆好印象很重要。

    &ldquo儀表&mdash&mdash儀表就是一切,我的朋友。給我一套新西裝,我就能在晚飯前借到一千法郎,可惜我沒趁有錢時買條衣領。今天早上我把領子翻過來穿了,可是有什麼用呢,兩邊一樣髒。你覺得我看着像是在挨餓嗎,我的朋友?&rdquo

    &ldquo你臉色蒼白。&rdquo

    我強烈感覺到我們不會再從這家餐廳得到任何好處。在我看來老闆就是個騙子,甚至是個不夠格的騙子,而且我看到兩個明顯是來讨債的人在後門晃悠。但鮑裡斯絲毫不感到洩氣,因為他相信自己又能當侍應領班了。

    接下來的兩天過得很糟。我們隻剩下六十生丁,拿它買了半磅面包和一個塗面包的蒜頭。在面包上塗蒜是因為蒜味會在嘴裡停留很久,讓人産生剛剛吃飽的幻覺。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坐在植物園[3]。鮑裡斯用石塊扔那些溫順的鴿子,但是一直打不中,之後我們在信封背面寫下晚餐菜單。我們餓得無法去想食物以外的東西。我記得鮑裡斯最後為自己挑的晚飯:一打牡蛎、羅宋湯(紅色的甜菜根湯,上面有奶油)、小龍蝦、炖小雞、牛肉炖李子、新鮮土豆、沙拉、牛油布丁和羅克福幹酪,還有一升勃艮第葡萄酒和一些陳釀白蘭地。鮑裡斯喜歡吃各國美食。後來我們有錢的時候,我偶爾會看到他輕松吃掉同樣份量的大餐。

    花光了所有的錢後,我不再找工作,又一天沒吃飯。我不相信讓·克塔爾餐廳真會開張,也看不到别的希望,但又懶得什麼都不想做,隻想躺在床上。之後突然就轉運了。晚上大概十點鐘,我聽到街上傳來一聲急切的喊叫。我起床走到窗邊。鮑裡斯在樓下,滿臉堆笑,揮舞着手杖。開口說話前,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擠彎了的面包,扔上來給我。

    &ldquo瞧!&rdquo鮑裡斯說,&ldquo這是我給你偷帶出來的東西。看門的真是頭狡猾的豬。&rdquo

    在公共長椅上從報紙拿東西吃,感覺非常難受,尤其是在杜伊勒裡公園裡,這裡到處都是漂亮姑娘,但我實在餓得不行,根本管不了那麼多。我一邊吃一邊聽鮑裡斯解釋他在飯店備餐間的工作,備餐間就是英國人說的食品間。看來備餐間的工作是全酒店最低下的,對侍應來說是一種可怕的堕落,但在讓·克塔爾餐廳開張前,鮑裡斯可以湊合在那兒工作,同時我每天可以跟他在杜伊勒裡公園見面,他會盡量多偷些吃的帶給我。我們這樣過了三天,我完全靠他偷的食物過活。不久我們就不再需要這麼麻煩,因為X酒店的一個洗碗工走了,鮑裡斯推薦我去頂替,這樣我自己也開始在那兒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