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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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義,所以在薩滿信仰裡,個人靈魂的贖罪也就消失在幻術追求以及為巫醫申請戲劇性認可的同人培訓之中。

    每個薩滿有一助手,恰當地說應是他的密探。

    他的職責是與人們搞好關系,混在一起,把病人感覺痛苦的部位報告主人。

    如薩滿那時被請治病,他用集中注視病痛部位來表現自己的超自然力量。

    即便有人抱怨全身疲軟無力,密探也同樣彙報。

    所以,任何一般性治療,薩滿通過占蔔說那些人的靈魂需要恢複來顯示自己的超自然力量。

    密探駕着獨木舟去遙遠的地方,帶來被解釋為來自神明的啟示的旨意。

     薩滿和密探的欺騙伎倆,對薩滿本人或他的人民而言,都不是無關緊要的事。

    許多民族把超自然力視作是通過人為操縱幻術的自然的自我表現。

    誇庫特耳則不然,隻有被逼到走投無路的薩滿,象超越世俗的好人(Good-over-all-the-Earth)一樣,才承認他用幻術使自己漆黑的響尾蛇咬自己的手。

    然後人們知道&ldquo他是個凡人,&rdquo因為他補償了在薩滿信仰中做下的一切。

    他羞愧地引退,一年内便發了瘋,一個其騙術敗露的薩滿也會遭到同樣的失敗。

    有一個巫師曾從衣領中拿出一隻吃飽的松鼠,讓它爬上他的手臂。

    在他與它一起跳舞,并表演他能讓它活躍起來後,他的秘密助手在屋頂上移開木闆,吊下繩子,巫師放開鼠,讓它順繩竄上屋頂。

    然後,再次把它召喚下來,觀衆注意到他老是站在房中某一位置呼叫松鼠,有人就爬上屋頂,發現了一塊薄薄的屋闆被移動了。

    薩滿中止了騙術表演,再也不出門了,象超越世俗的好人(Good-over-all-the-Earth)一樣,也死于羞愧之中。

    因此,誇庫特耳人中的薩滿慣于利用秘密手段來有效進行他們的表演,如果馬腳敗露,其失敗與贈财宴競争的失敗相同。

     象世俗首領一樣,薩滿必須用分配财物确使自己特權合法。

    當地進行治療時,象在任何财産分配中一樣,其所得的酬金視病人家族的地位和财富而定。

    誇庫特耳人說:薩滿信仰是&ldquo使獲得财富容易起來&rdquo的方法。

    它是一種無需繼承或購買便能獲取提高人們地位的珍貴特權的方式。

     在誇庫特耳習俗裡,正象它們是取得所有其他特權的方式一樣,繼承和購買甚至也可成為取得薩滿特權的手段。

    很明顯,薩滿騙術必須傳教,把薩滿騙術教給徒弟的薩滿,肯定會得到徒弟的報酬。

    很難說清超自然力量如何普遍地得到了繼承。

    有時,當兒子經曆了象食人舞者那樣在森林的隐居時期後,父親常讓他加入薩滿行業。

    高貴的薩滿福爾吐出體内的石英晶體,放于兒子的體内,兒子因此一躍而成為最高等級的薩滿,當然,父親也因之失去了操弄薩滿技術的權利。

     在西北海岸的行為,在各個方面都受顯示個人高貴和對手低劣的欲望的支配。

    它由毫不顧忌的自我誇耀,嘲弄、羞辱對手來貫徹實現。

    這幅圖畫還有另一側面,誇庫特耳人還同樣強調對嘲笑的恐懼,也害怕以羞辱對經驗的解釋。

    他們隻承認一種情感區間,即勝利與羞辱之間搖擺的情感。

    正是憑靠給出并接受侮辱,經濟交易、婚姻、政治生活和宗教習俗才得以進行。

    但即使這樣也僅是部分描繪了支配他們行為的對羞辱的根深蒂固的成見。

    在與外部世界和自然力的關系中,西北海岸采取了同樣的行為模式。

    一切偶然的不幸事故都是令人羞辱的時刻。

    一個因斧子滑下而傷了腳的人,必須立即消除這加在他身上的恥辱。

    獨木舟翻沉的人同樣不得不&ldquo抹去身上的&rdquo恥辱。

    人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防止在偶然事故中受人嘲笑。

    他們采取的普遍方式,當然是分配财物。

    它可驅逐恥辱,也就是說,它重新建立了他們的文化把它與舉辦贈财宴相聯系的那種優越感,一切細小的偶然事件都以這種方式處理。

    較大的事件則可能導緻舉辦一次冬季儀式,或割去敵手的頭,或自殺。

    假如食人會團一個面具破碎了,要清除顧慮就要舉辦一次冬日儀式,讓兒子成為該會成員。

    假如某人與某友賭博失利,傾家蕩産,他隻好自殺。

     用這些方式來處理的重大事件是死亡。

    除了通過了解這一文化制度化的特殊的行為弧外,否則就無法理解西北海岸的哀悼。

    死,是他們公認的最大的侮辱;他們通過分配和毀滅财物,割取人頭,自殺等手段去對待死亡,就如同對待任何主要事件一樣。

    他們采用得到承認的手段,即消除羞辱。

    當首領近親死時,他們抛棄自己的房屋,從框架上拆掉牆和屋頂上的木闆,讓付得起錢的人搬走。

    在一般意義上,這也是贈财宴的形式,因此每塊木闆都必須付出正當的利息。

    這叫作&ldquo因心愛人之死而開始的瘋狂。

    &rdquo借助這種手段,誇庫特耳人按照他們在婚禮、獲得超自然力、或在一場争吵中所采用的相同程序,處理哀悼。

     還有一種對待死亡羞辱的更極端的方式。

    它就是割取人頭。

    這決不是對殺害死者團體的複仇。

    死者的親戚鳳樣可能死在疾病的床上或死于一個敵人之手。

    割取人頭被認為是&ldquo以殺戮擦去眼淚&rdquo,它完全是用造成另一家的悲哀代替自己悲哀,達到平衡的手段。

    當一個首領的兒子死了,首領乘獨木舟出發了,他受到相鄰首領家的接待,先對主人寒喧客套一番,就直言不諱,道出目的:&ldquo今天,我的王子死了,你去陪他吧。

    &rdquo接着就殺了他。

    按他們的解釋,就這而言他行為高尚,因為他沒被擊倒,反而代之以回擊。

    沒有根本的對喪親的偏執狂的理解,整個過程就毫無意義。

    與其他生存的不幸事故一樣,死亡損害了人的自尊,隻能以羞辱的方式來解決。

     那裡有許多有關此類對待死亡行為的故事。

    一位首領的姐姐及其女兒去了維多利亞;要麼是喝了劣質威士忌,要麼是他們的船沉沒了。

    她們再沒回來。

    這位首領集中了他的武士,說道:&ldquo現在,我問你們,誰将哀哭?是我還是他人?&rdquo發言人當然這樣回答:&ldquo不是你,首領,讓其他部落去哀泣吧。

    &rdquo他們馬上豎起戰旗,以宣告他們消除這次傷害的意圖,并集合起一支戰鬥隊伍。

    然後,他們出發去尋找正在睡覺的7個男人和兩個小孩,并把他們殺死。

    &ldquo當他們在夜裡到達色巴時,心裡感到好受些了。

    &rdquo 一位現仍活着的男人講述了他在上世紀70年代的一次經曆。

    當時他為得到魚齒去鈞魚。

    他和那部落兩個首領中的一位叫特拉比德的首領呆在一起。

    那天晚上,他正睡在沙灘上一座窩棚底下,這時兩個男人把他弄醒,說道:&ldquo因為我們首領高加赫米的公主死了,我們奉命來殺特拉比德首領。

    我們來這裡的有3隻大獨木舟和60人。

    沒特拉比德的頭,我們就不能回家。

    &rdquo在早餐時,來人告訴了特拉比德,特拉比德說:&ldquo為什麼要我的頭?親愛的,老高加赫米是我的舅舅,他和我母親系同母所生;因此,他不能對我有任何傷害。

    &rdquo他們吃完早餐後,特拉比德作好準備,說他要去村外一小島上撈贻貝。

    他的整個部落都阻止他們的首領去采集贻貝,但特拉比德對部落的阻攔置之一笑,他戴好披肩,拿着船槳,走出了自己家門。

    他滿臉怒容,所以所有的人都默默不言。

    他把獨木舟推到水中,當舟飄起來時,他的小兒登上舟子與父親一起坐在船頭。

    特拉比德駛向贻貝豐富的小島。

    到了中途。

    迎面出現了3隻大獨木舟,坐滿了人。

    特拉比德見到他們就迎面駛去。

    他此時已不用槳,對方兩隻獨木舟靠岸向他駛來,另一隻則頭朝海上,3隻獨木舟的船頭呈一字隊形。

    他們沒有停舟。

    接着,就發現了特拉比德無頭站立着的死屍。

    那些武士的船離去了,當他們消失在視野之外後,特拉比德部落劃出一隻小舟,拖回躺着特拉比德的舟子。

    孩子一點都沒哭叫,&ldquo因為他父親的死,使他的心髒停止了跳動。

    &rdquo到達海濱,他們便埋掉了高貴的首領。

     因一人死亡而決定消滅另一個人的選擇,是基于這樣一種考慮:他的地位與死者相等。

    平民之死以平民相抵,公主之死則可以王子相抵。

    因此,喪親者殺害了一個地位相當的人,雖然他曾遭受打擊,但畢竟保持了自己的地位。

     誇庫特耳人對受挫的典型反應是慣怒和采取絕望之舉。

    如果一個男孩挨了父親的揍,或者某人孩子死了,他就躺在小床上,不吃也不講話。

    一旦他決定了可換回他那受到威吓的尊嚴的方式,便從床上起來分配财物,或去殺人割頭,或者自殺。

    有一個廣為流傳的誇庫特耳神話,講的是一個年輕人在被父母責罵以後,躺在床上,一絲不動。

    四天後,他來到森林,意圖自殺。

    他跳進瀑布,跌下懸崖,或意欲在湖中淹死,但他卻被一個召喚他并給他力量的超自然物從死神邊上救出。

    于是他回到家中,用自己的高貴羞辱雙親。

     實際上,自殺是比較普遍的。

    一個女人因不忠而被丈夫打發回家,她母親會感到羞辱難堪便自勒而死。

    一個兒子在成年禮舞中絆倒在地,他的父親如無力舉辦另一次冬季儀式,就算一敗塗地,隻好射殺自己。

     在實際的自殺中,即使死亡并不起于羞辱,但也常常被看成是由恥辱造成。

    在治療舞上騙術天機洩露的薩滿,在打碎銅器中敗于對手的首領,在競賽中輸給敵手的小夥子,據說都将因羞辱而死。

    但是,非正常婚姻則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在這些情形中,最易受害的是新郎的父親,因為通過婚姻轉讓财富和特權,主要擡高的是新郎的聲望,所以,父親在非正式婚姻中損失就極為慘重。

     誇庫特耳有一傳聞,說的是他們一個村子裡一位老首領死于羞辱的事。

    他的小兒子幾年前與一位受尊敬的奴隸的女兒私奔到一個遙遠的海灣。

    這本不值議論,因為年紀小的兒子本來就不會受到重視,且社會地位很低。

    他倆生下了一個美麗的女兒,當女兒到了結婚年齡時,她父親的長兄看見了她,在不了解她血統的情況下娶她為妻了。

    他們生下了一個兒子,這位長兄把自己高貴的稱号授給了孩子,他帶着全家及其妻子的父母去見他父親,當老首領認出了他的小兒子時,便含羞而死;因為他高貴的大兒子已把他的稱号授給了&ldquo他小兒子平民女兒的兒子。

    &rdquo可這位小兒子倒很高興,因為他欺騙了高貴的長兄與他女兒結婚,并為他的外孫弄到了一個名譽稱号。

     盡管這老首領在這樁婚姻中被羞辱,但卻無法對近親結婚進行抗議。

    在弟弟并不完全不是貴族的條件下,與弟弟女兒結婚,傳統上完全允許,而且在某些家族内甚為流行。

    在西北海岸,貴族與長子繼承權是那樣徹底地聯結在一起,所以我們把它與貴族相聯系的那種&ldquo驕傲的血統&rdquo并不受到承認。

     在西北海岸,愠怒和自殺是對他們的主要偏見的自然補充。

    他們所承認的情感區域,從勝利到羞辱,都被誇大到極端程度。

    勝利是肆無忌憚地耽溺于崇高的幻想,而羞辱則是死亡的根由。

    他們隻承認一種情感區域,并把它用于任何場合,即使極不可能的場合。

     他們社會的一切獎賞鼓勵,都是給予那些按照上述觀念處理生活的人。

    每一件事,不論是同伴的行為還是物質環境導緻的偶然事故,首先威脅的是人的自我安全,因此,在個人受挫以後,這種社會提供了明确而專門的技巧使之恢複元氣。

    如果自我不能利用這些技巧,除死别無它路。

    在他的人生觀中,一切賭注都下在自我崇高的美景之上;當自尊的野心受到刺激,就失去了可依賴的保證;膨脹的自我一旦坍塌,留下的隻有屈服于地了。

     與同伴的關系同樣受這種心理支配。

    為保持自己的地位,他對他的鄰人要施展各種侮辱和嘲笑。

    他緻力的目标是以自己的勢力&ldquo打倒&rdquo鄰人的自命不凡,&ldquo摧毀&rdquo鄰人的聲譽,誇庫特耳人甚至以此種行為來對待神靈。

    他們對一個人所能使用的最大侮辱便是把别人稱為奴隸;因而,當他們為好天氣而祈禱但風向未加改變時,他們對超自然物也施以相同的侮辱。

    一位老探險家描述了特西姆仙(Tsim Shian):&ldquo當災難被延長或加重時,他們對上帝極其憤恨,向上帝發洩胸中的憤怒,在對上天的狂烈憤恨時,擡眼望天,雙手直指天空,詛咒漫罵,兩腳狠跺大地,反複大叫:你這最大的奴隸。

    這就是他們咒罵的最厲害的術語&rdquo。

     他們并不認為超自然物都是仁慈的。

    他們知道飓風和雪崩是不仁慈的,而且,他們還把這種自然界的特征也賦給他們的神祗。

    這些神祗之一雷德河北端的一個食人者,雇用了一個車奴為他提供死屍。

    他的守護神,渡鳥吃了死屍的雙眼,而另一隻傳說中的鳥&mdash&mdash他的奴隸,用嘴啄碎死屍頭蓋,吸食了人腦。

    所以,超自然物并不象想象的具有仁慈的意向。

    獨木舟的建造者,在鑄出獨木舟後,首先必做的事是在舟的每邊繪上人的面孔,以吓退死去的造丹人,因為他們一定會把舟弄碎,假如不對他們加以提防的話。

    這與祖尼的祭司們依靠那些先前已盡其職的人們的友好而有助的關系相比較,差之又何止十萬八千裡。

    在西北海岸,這些都是用雙手嚴厲打擊他們活着的同事的團體。

    我們已經看到,從神明處獲得祝福的公認方式,便是殺掉他們。

    如果人勝利了,便可得到超自然力的這種獎賞。

     西北海岸文化所設定的并在其文化中加以制度化的人類行為的環節,在我們文明中則被視為一種變态,然而它與我們自己的文化态度是那般接近,因此,對我們來講是可以理解的,并且我們有了可用以讨論它的确定詞彙。

    在我們社會中,誇大妄想狂傾向就是一種明确的危險。

    它使我們就種種态度作出選擇。

    一種是把它當作變态和應加申斥的行為,而這已是我們的文明作出的态度選擇。

    另一個極端是把它當成理想人的根本特征,而這正是西北海岸文化作出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