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讀者結識欣頓女士可敬的社交圈子,<br>并确信聰明人就是在泰晤士河岸邊也能淘到金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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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位著名作家聲稱文明必遭毀滅。

    難道有這個可能嗎?” 特克爾如坐針氈。

    他正在想着自己的妻子和新降生的嬰兒,幾乎每分鐘都忍不住要站起來,鞠個躬之後溜之大吉,可他又不敢如此貿然行事。

     施尼雷爾聽到了自己喜歡的話題,就突然從一個苦苦求索的參禅者變成了狂熱的宣講人。

     “文明的毀滅!”他高叫一聲,眼珠放出光來,然後提高嗓門繼續嚷道:“是的,文明會毀滅的!它注定要毀滅,機器這個鋼鐵怪物一定會把它毀滅。

    大地的主人正在變成機器的奴隸。

    它強迫我們——不管我們樂意不樂意,都得一無例外地按照它所規定的道路走下去。

    被戰勝了的失敗者,得被瘋狂旋轉的輪子拖着走,直至滅亡……人類對這些野蠻危險的怪獸精心照料,最後才發覺自己已經被這鋼鐵怪物的新種族所包圍,所統治……” 施尼雷爾已經不是在說話,而是在揮舞着幹癟的拳頭在嗥叫了: “必須給科學把嚼子勒得更緊,停止革新,阻止技術進步,扼殺發明,不然的話,文明的毀滅和我們自身的滅亡都是不可避免的……再來杯茶,如果允許的話,最好酽點兒,”他突然結束了自己的演講。

     埃倫一言不發地給他斟上一杯,同時不着形迹地瞥了自己的未婚夫一眼。

    但那一位對甜酒更感興趣,正起勁地給主教斟酒呢,主教的面孔已經被這人世間的享受滋潤得放出光來。

     “尼尼……您您說得對,教授,”銀行家開言道:“是得給技術戴上一副牢靠的嚼子。

    但威脅文明的不僅是機機……機器。

    還有……” “共産黨人!”欣頓夫人叫道。

     這句話簡直就像八月裡吹來一陣十二月的強勁寒風。

    所有坐在桌子旁的人都搖晃了一下。

    他們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了,一下子全開了口。

    個個臉上都出現了刻骨仇恨和恐懼,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他們都受着同一種疾病的折磨,生活的歡樂被塗上了陰暗的色調,被毒害,他們的惡夢不斷,注定要…… 每個人都急着想一吐為快,發洩一下久已憋在心中的積郁。

    話說出來雖是五花八門,但主題都圍繞着一個:毀滅文化、文明和宗教的共産黨人。

    他們提到事情的有:3個國家發生了革命,“共産共妻”,共産國際,傾銷,破壞寺廟,饑餓…… 欣頓夫人家的社交圈中人,還從來沒有這樣齊心,這樣坦率地說出過他們的思想感情。

    在茶桌旁,在日益迫近的革命前夕,他們還從未這樣協調地演奏過一曲仇恨和本能恐懼的交響樂。

     ……難道不是他們威脅要剝奪欣頓夫人的一切——頭銜、權力、地位和财富嗎? 他們的宣傳員誘騙基督的羊羔,威脅要關閉上帝的教堂,餓死尤·韋勒主教。

     而哲學家施尼雷爾除了無比仇恨,他還能對“技術的庇護者、工業化的幻想家”抱有什麼感情! “他們利用機器為他們效力,讓機器用齒輪撕碎人類的身體,還威脅用齒輪絞殺現代文明!……” 當激動的情緒稍稍平複之後,欣頓夫人又控制了發言權。

     “我不久前捐了兩萬英鎊跟他們鬥,當然,這還遠遠不夠。

    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應該懂得,趁着現在還不晚,最好自願放棄一部分财産,省得将來一個子兒都不剩。

    ” “我也讀了有關‘挪亞方舟’的那篇講話,我認為作家非常及時地提出了一個重大問題,”亨利用手指頭繞着單眼鏡的鍊子說道,“當一系列的國家裡革命取得勝利之後,失敗者——當然他們要抵抗一番——就得走下舞台,剩下的唯一出路就是設法逃命。

    可往哪兒逃呢?地球上還能有一個可以高枕無憂的國家嗎?現在是考慮一下這個問題的時候啦。

    ” “不要把我的話,”男爵說道,“當成是不戰而降、驚慌失措和對勝利喪失信心。

    我們是要跟暴亂分子進行殊死鬥争的。

    但勝敗如何我看還成問題。

    所以我們現在就得動動腦筋,看把我們的資金投到什麼事業上更為保險,更為安全。

    然而從各種迹象來看,那種時刻也可能很快降臨,我們可能顧不上對資本考慮那麼多了,因為我們得考慮自己本身的出路。

    ” “人們就像在被火焰包圍的房子裡一樣團團亂轉,走投無路,”施尼雷爾又起勁地充當起預言家來。

    “他們将從一個國家逃到另一個國家,可處處都是吞噬一切的烈焰,就像命運一樣不可抗拒。

    任何衛兵、鐵欄和厚牆都擋不住它。

    一切都要死亡,一切都會化成灰燼。

    我們也會死。

    ”施尼雷爾又尖聲嘶叫起來,結束了他的講演:“這是誰的罪過呢?是機器!是無産者!是他們!再來杯茶,如果允許的話,最好酽點兒。

    ” “罷工已經開始,它将以革命而結束,”銀行家趁機插了句評論。

     “讓我們逃過這一災吧!”主教霎時變得愁眉苦臉,他劃了個十字。

    “現在的确應該想出一個什麼……方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