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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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說話，&ldquo托馬斯，托馬斯。
&rdquo 我低聲說：&ldquo走開，派爾。
離我遠點兒。
我不想被救。
&rdquo &ldquo托馬斯。
&rdquo他用力地敲門，但我還躺在床上裝死，就好像我還在水稻田裡，而他是我的敵人。
忽然間，我意識到敲門聲停下來了，有人在外面低聲說話，另外有個人在回答。
耳語是危險的。
我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說話。
我小心地從床上爬下來，在手杖的幫助下，我挪到了另一間房的門口。
也許是我移動得太快了，他們聽見了我的聲音，因為外面忽然靜了下來。
那一陣寂靜就像植物生出卷須：它似乎在房門底下生長，葉子伸進我所處于的房間裡。
這種寂靜我并不喜歡，所以我猛地将門打開，将寂靜撕碎。
鳳站在通道裡，派爾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從姿勢來看，也許剛剛他們是在接吻。
&ldquo嗯，進來吧。
&rdquo我說，&ldquo進來。
&rdquo &ldquo我敲門，你沒有聽見。
&rdquo派爾說。
&ldquo我剛開始時，是睡着了，後來則是不想被打擾。
但我既然已經被打擾了，那麼就進來吧。
&rdquo我用法語跟鳳說，&ldquo你從哪兒把他接過來的？&rdquo &ldquo就在這裡。
在通道上，&rdquo她說，&ldquo我聽到他敲門，所以我跑上樓讓他進來。
&rdquo &ldquo請坐吧，&rdquo我對派爾說，&ldquo你要喝點兒咖啡嗎？&ldquo &ldquo不，我不想坐下來，托馬斯。
&rdquo &ldquo我需要坐一下。
這條腿實在太累了。
收到我的信了嗎？&rdquo &ldquo收到了。
我真希望你沒寫過那封信。
&rdquo &ldquo為什麼呢？&rdquo &ldquo因為那是一大堆謊言。
我以前很信任你的，托馬斯。
&rdquo &ldquo當這件事涉及女人的時候，你不應該相信任何人。
&rdquo &ldquo那麼，在這件事之後，你也不必再相信我了。
在你出去的時候，我會偷偷溜到這裡，我會寫一些信，再裝進打印好的信封裡。
也許我也該成熟起來了，托馬斯，&rdquo但他的聲音裡帶着哭聲，他看起來比從前更加年輕了，&ldquo不撒謊的話，你就赢不了我嗎？&rdquo &ldquo不。
這是歐洲人表裡不一的地方，派爾。
我們缺乏供給品，所以必須去彌補。
但我一定是做得太笨了。
你是怎麼發現那些謊言的？&rdquo &ldquo是她姐姐說的，&rdquo他說，&ldquo她現在為喬工作。
我剛才見過她了。
她知道你已經被調回國内了。
&rdquo &ldquo哦，那件事，&rdquo我松了一口氣，&ldquo鳳也知道。
&rdquo &ldquo還有你妻子的那封信呢？鳳知道嗎？她姐姐已經看過了。
&rdquo &ldquo怎麼會呢？&rdquo &ldquo昨天你出門去了，她來這裡見鳳。
鳳便把信給她看了。
你騙不了她的。
她懂英文。
&rdquo &ldquo我明白了。
&rdquo沒有理由去跟任何人發脾氣&mdash&mdash很明顯，錯在于我。
鳳可能隻是出于炫耀的目的向她姐姐展示了那封信&mdash&mdash而并不是出于對我的不信任。
&ldquo你昨晚就知道這一切了？&rdquo我問鳳。
&ldquo是的。
&rdquo &ldquo我注意到你昨天很安靜，&rdquo我摸了摸她的胳膊，&ldquo你可能已經很生氣了。
但你是鳳&mdash&mdash你從不會生氣的。
&rdquo &ldquo我得想一想。
&rdquo她說。
然後我想起，半夜醒來時，我發現她的呼吸聲并不規律，當時她還沒睡着。
我曾把手伸過去，然後問她&ldquo做噩夢了嗎&rdquo。
她剛來卡提拿街的時候，經常受到噩夢的困擾，但是昨天對于我的問題，她則搖了搖頭：她翻過身背對着我，我将腿伸過去挨着她&mdash&mdash這是我們親熱時的第一個規定動作。
即便在那時，我也沒注意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ldquo不能再解釋一下嗎，托馬斯，為什麼&hellip&hellip&rdquo &ldquo顯然，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我想留她在我身邊。
&rdquo &ldquo不惜任何代價？&rdquo &ldquo當然。
&rdquo &ldquo那不是愛。
&rdquo &ldquo也許不是你說的那種愛，派爾。
&rdquo &ldquo我想保護她。
&rdquo &ldquo我不想。
她不需要保護。
我要她在我身邊，我要她睡在我的床上。
&rdquo &ldquo即使違背她的意願？&rdquo &ldquo有所違背的話，她就不會留下來了，派爾。
&rdquo &ldquo出了這件事之後，她不會再愛你了。
&rdquo他的想法就是這樣簡單。
我轉過身去尋找鳳。
她已經走到卧室裡，将我剛睡過的床單拉平，然後從架子上取下一本畫冊，坐在床上，仿佛對我們的談話漠不關心。
我知道那是本什麼書&mdash&mdash記錄英國女王生活的畫冊。
即便是颠倒的，我也能看出禦用馬車正駛向威斯敏斯特教堂。
&ldquo愛是西方的詞彙，&rdquo我說，&ldquo我們用它是出于情感上的原因，或是為了掩蓋我們對一個女人的癡迷。
這裡的人不受這種癡迷的困擾。
你在感情上會受到傷害的，派爾，如果你不小心的話。
&rdquo &ldquo如果不是因為你那條腿，我會把你揍扁的。
&rdquo &ldquo你應該感激我&mdash&mdash還有鳳的姐姐，當然。
你可以毫無顧忌地去追求她了&mdash&mdash在有些方面，你還是有所顧忌的，是嗎，尤其當它跟塑料無關的時候。
&rdquo &ldquo塑料？&rdquo &ldquo祈求上帝，希望你知道自己在這裡做些什麼。
噢，我知道你的初始動機是好的，它們總是好的。
&rdquo他看起來有些迷惑，充滿着懷疑，&ldquo我希望有時你心存一些不良動機，那麼你可能會對人性有更多的了解。
這句話也适用于你的國家，派爾。
&rdquo &ldquo我想給她一種體面的生活。
這個地方&mdash&mdash臭氣熏天。
&rdquo &ldquo我們燒香來祛除臭味。
我猜想你會給她一台大冰箱，一輛她自己使用的汽車，以及最新款的電視機和&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們還會生一堆孩子。
&rdquo他說。
&ldquo聰明而年輕的美國公民，随時可以作證。
&rdquo &ldquo你會給她什麼呢？你又不會帶她回家。
&rdquo &ldquo不，我沒有那麼殘忍。
除非我能足夠有錢，能給她買一張往返票。
&rdquo &ldquo你隻不過當她是發洩工具而已。
你一旦離開的話，便會将她扔下了事。
&rdquo &ldquo她是一個人，派爾。
她有自己作出決定的能力。
&rdquo &ldquo根據僞造的證據吧。
何況她還是個孩子。
&rdquo &ldquo她不是孩子了。
她比你要更加堅強。
你知道那種刮不出痕迹的光澤劑嗎？那就是鳳。
她可能活得比我們都要長。
她會變老，僅此而已。
她也會遭受分娩的痛苦，也會遭受饑餓、寒冷與風濕病&mdash&mdash但她不會被刮傷，隻會慢慢老去。
&rdquo但就在我發表這番言論，看着鳳翻閱畫冊時（這是一張家族照片，上面有安妮公主），我知道我跟派爾一樣，也是在編造出一個角色來。
一個人永遠不會了解另一個人。
盡管我說了那麼多，但她跟我們一樣恐懼：她隻是沒有表達的天賦，僅此而已。
我還記得那備受煎熬的第一年，當時我十分熱情地想要去了解她，曾懇求她告訴我她的所思所想，也曾對她的沉默無語大發脾氣，把她吓壞了。
就連我的欲望也變成了一種武器，好像有人将刀劍刺入受害人的子宮，她就會失去控制，胡言亂語。
&ldquo你說得已經夠多了，&rdquo我告訴派爾說，&ldquo你已經知道所有你能知道的事情了。
請走吧。
&rdquo &ldquo鳳。
&rdquo他喊了一聲。
&ldquo派爾先生？&rdquo她擡起臉問，之前鳳正在仔細地欣賞溫莎城堡的照片。
在那一刻，這如此正式的稱呼聽起來十分滑稽，卻能令我舒心。
&ldquo他騙了你。
&rdquo &ldquo我聽不懂。
&rdquo &ldquo噢，滾吧，&rdquo我說，&ldquo滾去搞你的第三勢力、約克·哈丁和什麼民主的作用那套說辭，滾去跟你的塑料一起玩吧。
&rdquo 後來，我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按照我的那些指示去執行了。
&rdquo 我低聲說：&ldquo走開，派爾。
離我遠點兒。
我不想被救。
&rdquo &ldquo托馬斯。
&rdquo他用力地敲門，但我還躺在床上裝死，就好像我還在水稻田裡，而他是我的敵人。
忽然間，我意識到敲門聲停下來了，有人在外面低聲說話，另外有個人在回答。
耳語是危險的。
我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說話。
我小心地從床上爬下來，在手杖的幫助下，我挪到了另一間房的門口。
也許是我移動得太快了，他們聽見了我的聲音，因為外面忽然靜了下來。
那一陣寂靜就像植物生出卷須：它似乎在房門底下生長，葉子伸進我所處于的房間裡。
這種寂靜我并不喜歡，所以我猛地将門打開，将寂靜撕碎。
鳳站在通道裡，派爾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從姿勢來看，也許剛剛他們是在接吻。
&ldquo嗯，進來吧。
&rdquo我說，&ldquo進來。
&rdquo &ldquo我敲門，你沒有聽見。
&rdquo派爾說。
&ldquo我剛開始時，是睡着了，後來則是不想被打擾。
但我既然已經被打擾了，那麼就進來吧。
&rdquo我用法語跟鳳說，&ldquo你從哪兒把他接過來的？&rdquo &ldquo就在這裡。
在通道上，&rdquo她說，&ldquo我聽到他敲門，所以我跑上樓讓他進來。
&rdquo &ldquo請坐吧，&rdquo我對派爾說，&ldquo你要喝點兒咖啡嗎？&ldquo &ldquo不，我不想坐下來，托馬斯。
&rdquo &ldquo我需要坐一下。
這條腿實在太累了。
收到我的信了嗎？&rdquo &ldquo收到了。
我真希望你沒寫過那封信。
&rdquo &ldquo為什麼呢？&rdquo &ldquo因為那是一大堆謊言。
我以前很信任你的，托馬斯。
&rdquo &ldquo當這件事涉及女人的時候，你不應該相信任何人。
&rdquo &ldquo那麼，在這件事之後，你也不必再相信我了。
在你出去的時候，我會偷偷溜到這裡，我會寫一些信，再裝進打印好的信封裡。
也許我也該成熟起來了，托馬斯，&rdquo但他的聲音裡帶着哭聲，他看起來比從前更加年輕了，&ldquo不撒謊的話，你就赢不了我嗎？&rdquo &ldquo不。
這是歐洲人表裡不一的地方，派爾。
我們缺乏供給品，所以必須去彌補。
但我一定是做得太笨了。
你是怎麼發現那些謊言的？&rdquo &ldquo是她姐姐說的，&rdquo他說，&ldquo她現在為喬工作。
我剛才見過她了。
她知道你已經被調回國内了。
&rdquo &ldquo哦，那件事，&rdquo我松了一口氣，&ldquo鳳也知道。
&rdquo &ldquo還有你妻子的那封信呢？鳳知道嗎？她姐姐已經看過了。
&rdquo &ldquo怎麼會呢？&rdquo &ldquo昨天你出門去了，她來這裡見鳳。
鳳便把信給她看了。
你騙不了她的。
她懂英文。
&rdquo &ldquo我明白了。
&rdquo沒有理由去跟任何人發脾氣&mdash&mdash很明顯，錯在于我。
鳳可能隻是出于炫耀的目的向她姐姐展示了那封信&mdash&mdash而并不是出于對我的不信任。
&ldquo你昨晚就知道這一切了？&rdquo我問鳳。
&ldquo是的。
&rdquo &ldquo我注意到你昨天很安靜，&rdquo我摸了摸她的胳膊，&ldquo你可能已經很生氣了。
但你是鳳&mdash&mdash你從不會生氣的。
&rdquo &ldquo我得想一想。
&rdquo她說。
然後我想起，半夜醒來時，我發現她的呼吸聲并不規律，當時她還沒睡着。
我曾把手伸過去，然後問她&ldquo做噩夢了嗎&rdquo。
她剛來卡提拿街的時候，經常受到噩夢的困擾，但是昨天對于我的問題，她則搖了搖頭：她翻過身背對着我，我将腿伸過去挨着她&mdash&mdash這是我們親熱時的第一個規定動作。
即便在那時，我也沒注意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ldquo不能再解釋一下嗎，托馬斯，為什麼&hellip&hellip&rdquo &ldquo顯然，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我想留她在我身邊。
&rdquo &ldquo不惜任何代價？&rdquo &ldquo當然。
&rdquo &ldquo那不是愛。
&rdquo &ldquo也許不是你說的那種愛，派爾。
&rdquo &ldquo我想保護她。
&rdquo &ldquo我不想。
她不需要保護。
我要她在我身邊，我要她睡在我的床上。
&rdquo &ldquo即使違背她的意願？&rdquo &ldquo有所違背的話，她就不會留下來了，派爾。
&rdquo &ldquo出了這件事之後，她不會再愛你了。
&rdquo他的想法就是這樣簡單。
我轉過身去尋找鳳。
她已經走到卧室裡，将我剛睡過的床單拉平，然後從架子上取下一本畫冊，坐在床上，仿佛對我們的談話漠不關心。
我知道那是本什麼書&mdash&mdash記錄英國女王生活的畫冊。
即便是颠倒的，我也能看出禦用馬車正駛向威斯敏斯特教堂。
&ldquo愛是西方的詞彙，&rdquo我說，&ldquo我們用它是出于情感上的原因，或是為了掩蓋我們對一個女人的癡迷。
這裡的人不受這種癡迷的困擾。
你在感情上會受到傷害的，派爾，如果你不小心的話。
&rdquo &ldquo如果不是因為你那條腿，我會把你揍扁的。
&rdquo &ldquo你應該感激我&mdash&mdash還有鳳的姐姐，當然。
你可以毫無顧忌地去追求她了&mdash&mdash在有些方面，你還是有所顧忌的，是嗎，尤其當它跟塑料無關的時候。
&rdquo &ldquo塑料？&rdquo &ldquo祈求上帝，希望你知道自己在這裡做些什麼。
噢，我知道你的初始動機是好的，它們總是好的。
&rdquo他看起來有些迷惑，充滿着懷疑，&ldquo我希望有時你心存一些不良動機，那麼你可能會對人性有更多的了解。
這句話也适用于你的國家，派爾。
&rdquo &ldquo我想給她一種體面的生活。
這個地方&mdash&mdash臭氣熏天。
&rdquo &ldquo我們燒香來祛除臭味。
我猜想你會給她一台大冰箱，一輛她自己使用的汽車，以及最新款的電視機和&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們還會生一堆孩子。
&rdquo他說。
&ldquo聰明而年輕的美國公民，随時可以作證。
&rdquo &ldquo你會給她什麼呢？你又不會帶她回家。
&rdquo &ldquo不，我沒有那麼殘忍。
除非我能足夠有錢，能給她買一張往返票。
&rdquo &ldquo你隻不過當她是發洩工具而已。
你一旦離開的話，便會将她扔下了事。
&rdquo &ldquo她是一個人，派爾。
她有自己作出決定的能力。
&rdquo &ldquo根據僞造的證據吧。
何況她還是個孩子。
&rdquo &ldquo她不是孩子了。
她比你要更加堅強。
你知道那種刮不出痕迹的光澤劑嗎？那就是鳳。
她可能活得比我們都要長。
她會變老，僅此而已。
她也會遭受分娩的痛苦，也會遭受饑餓、寒冷與風濕病&mdash&mdash但她不會被刮傷，隻會慢慢老去。
&rdquo但就在我發表這番言論，看着鳳翻閱畫冊時（這是一張家族照片，上面有安妮公主），我知道我跟派爾一樣，也是在編造出一個角色來。
一個人永遠不會了解另一個人。
盡管我說了那麼多，但她跟我們一樣恐懼：她隻是沒有表達的天賦，僅此而已。
我還記得那備受煎熬的第一年，當時我十分熱情地想要去了解她，曾懇求她告訴我她的所思所想，也曾對她的沉默無語大發脾氣，把她吓壞了。
就連我的欲望也變成了一種武器，好像有人将刀劍刺入受害人的子宮，她就會失去控制，胡言亂語。
&ldquo你說得已經夠多了，&rdquo我告訴派爾說，&ldquo你已經知道所有你能知道的事情了。
請走吧。
&rdquo &ldquo鳳。
&rdquo他喊了一聲。
&ldquo派爾先生？&rdquo她擡起臉問，之前鳳正在仔細地欣賞溫莎城堡的照片。
在那一刻，這如此正式的稱呼聽起來十分滑稽，卻能令我舒心。
&ldquo他騙了你。
&rdquo &ldquo我聽不懂。
&rdquo &ldquo噢，滾吧，&rdquo我說，&ldquo滾去搞你的第三勢力、約克·哈丁和什麼民主的作用那套說辭，滾去跟你的塑料一起玩吧。
&rdquo 後來，我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按照我的那些指示去執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