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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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放了。

    他的家庭成員則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也許他加入了共産黨;也許他應征加入了一支私人軍隊,這樣的軍隊西貢附近有很多&mdash&mdash和好教的軍隊[7],高台教的軍隊,或者泰将軍的隊伍;也許他被關進法國人的監獄裡;也許他在華人區的堤岸一帶快樂地靠着姑娘們賺錢;也許在他被審問時,他的心髒忽然停擺了。

    我說:&ldquo我是不會走過去的。

    你得給我雇一輛三輪車。

    &rdquo一個人必須維持自己的尊嚴。

     這是我在法國公安部門拒絕了那個官員遞給我的香煙的原因。

    三袋鴉片過後,我覺得我的腦子很清醒,并且足夠警覺:很容易作出類似的決定,且不會忽視問題的關鍵&mdash&mdash他們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在之前幾次聚會上,我見過維戈特&mdash&mdash我注意到他,是因為他不愛自己的妻子,而他那個華麗而俗豔的金發妻子也不理睬他。

    現在是半夜兩點,他疲憊又郁悶地坐在香煙的煙霧裡,又悶又熱,頭上戴着綠色的遮光帽檐兒,一卷帕斯卡[8]的書攤放在他的桌子上,用以消磨時間。

    當我拒絕離開讓他單獨審問鳳時,他立刻作出讓步,歎了口氣,這一舉動表現出他對西貢、悶熱的天氣,乃至整個人類的境況都感到十分疲倦。

     他用英語說道:&ldquo很抱歉,我不得不請你來。

    &rdquo &ldquo不是請,而是命令。

    &rdquo &ldquo噢,這些本地警察&mdash&mdash他們不會做事。

    &rdquo他的雙眼盯住《思想錄》的一頁,好像他仍專注于那些悲傷的言論。

    &ldquo我想問你一些關于派爾的問題。

    &rdquo &ldquo你最好去問他自己。

    &rdquo 他轉身面對着鳳,并以法語嚴厲地詢問道:&ldquo你和派爾先生一起住多久了?&rdquo &ldquo一個月&mdash&mdash我不知道。

    &rdquo她回答說。

     &ldquo他給你多少錢?&rdquo &ldquo你沒有權利問她這些,&rdquo我說,&ldquo她又不賣身。

    &rdquo &ldquo她過去是和你同居,對嗎?&rdquo他突然問道,&ldquo有那麼兩年。

    &rdquo &ldquo我是一個記者,按理說應當報道你們的戰争&mdash&mdash在你們允許的範圍内。

    别讓我給你們貢獻醜聞。

    &rdquo &ldquo關于派爾,你知道多少呢?請回答我的問題,福勒先生。

    我不想過問。

    但這次事件很嚴重。

    請相信我,這次非常嚴重。

    &rdquo &ldquo我不是一個告密者。

    所有我能告訴你的關于派爾的事情,你都知道。

    三十二歲,受雇于美國經濟援助代表團,國籍是美國。

    &rdquo &ldquo你聽起來像他的一個朋友。

    &rdquo維戈特說,他的視線從我身上又落到鳳那裡。

    一名本地警察走了進來,送來三杯黑咖啡。

     &ldquo或者你們願意喝茶?&rdquo維戈特問道。

     &ldquo我是他的朋友,&rdquo我說道,&ldquo為什麼不是呢?總有一天我會回家的,不是嗎?我又不能帶着她回去。

    她會跟派爾在一起。

    這樣的安排很合理。

    而且他會娶她的,他說過。

    他很可能這麼做,你知道。

    按他的為人來說,他是個不錯的家夥。

    嚴肅又認真。

    不像歐洲那幫嘈雜的渾蛋。

    他是一個安靜的美國人。

    &rdquo我精确地對他進行總結,就好像我可能會說他是&ldquo一隻藍色的蜥蜴&rdquo或者&ldquo一頭白色的大象&rdquo。

     維戈特說:&ldquo是的。

    &rdquo他似乎正從辦公桌上尋找詞句,以便像我一樣準确傳達自己的意思,&ldquo一個非常安靜的美國人。

    &rdquo他坐在又小又熱的辦公室裡,等着我們兩個中的誰先開口說話。

    一隻蚊子嗡嗡飛來,我盯着鳳看。

    鴉片讓你變得很機敏&mdash&mdash也許是因為它有着安穩神經、鎮定情緒的作用。

    沒有什麼事情會讓氛圍變得像現在這樣嚴肅,即便是死亡。

    鳳,我想,還沒留意到他凄涼且确切的音調,她的英語很差。

    當她坐到堅硬的辦公椅上還在耐心地等待着派爾時,我就已經放棄了等待,并且看得出來,維戈特将這兩種情緒盡收眼底。

     &ldquo你第一次是怎麼見到他的?&ldquo維戈特問我。

     我要怎麼向他解釋,是派爾跑來見我的呢?去年九月,我看見他穿過廣場,向着大陸酒吧而來:一張顯而易見的年輕、毫無經驗的臉,像飛镖一般擲到我們面前。

    他雙腿瘦長,平頭,學生式的眼神,使他看起來像做不出任何會傷害他人的事情。

    街上的桌子上大多數都滿了。

    &ldquo您介意嗎?&rdquo他認真而頗為禮貌地問道,&ldquo我叫派爾,剛到這裡來。

    &rdquo他拉開一把椅子坐下,點了一杯啤酒。

    然後迅速地望向正午晃眼的強光。

     &ldquo剛才是一顆手榴彈嗎?&rdquo他興奮而又滿懷期望地問道。

     &ldquo更像是汽車排放尾氣的聲音。

    &rdquo我說,那一瞬間我對他的失落懷有一絲歉意。

    一個人很快就會忘卻自己的青春時期:曾經,我被人們想不出其他名字而不得不稱為新聞的東西所吸引。

    手榴彈對我來說早已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