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本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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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野獸&rdquo卻是在人性中潛伏着的獸性。

    野蠻的核戰争把孩子們帶到孤島上,但這群孩子卻重現了使他們落到這種處境的曆史的全過程,歸根結蒂,不是什麼外來的怪物,而是人本身把樂園變成了屠場。

     戈爾丁本人被西方評論家列為&ldquo寓言編撰家&rdquo,他的作品被稱為&ldquo神話&rdquo或&ldquo寓言&rdquo,英國文學批評家伊文斯(I.Evans)就稱《蠅王》是關于惡的本性和文明的脆弱性這樣一部哲學寓言式的小說,這話不無道理。

    就《蠅王》而言,小說中的人物、情節和環境描寫等各方面都具有某種象征性。

     情節的發展是從拉爾夫和傑克這一對基本矛盾出發的。

    拉爾夫是個金發少年,從小過着中産階級的安甯生活,心地善良,不乏主見,象征着文明和理智(不完全的);與此對照的是傑克,紅頭發,瘦高個兒,教堂唱詩班的領隊,象征着野蠻和專制(對基督教有所諷刺)。

    矛盾在于,以海螺為權威象征的頭頭拉爾夫最關心怎樣才能得救,他堅持生一火堆,作為求救信号;他還要大家築茅屋避風雨,要大家講衛生,在固定地方解手。

    這些想法和要求代表着文明和傳統的力量。

    傑克則對打野豬入了迷,其他事情他置之不理。

    随着矛盾的深化,傑克日益得勢,拉爾夫的一套主張卻應者寥寥,最後連他自己也差點被對方殺掉。

    在矛盾沖突的過程中,除了如火堆熄滅的事件之外,對&ldquo野獸&rdquo的害怕占了極重要的地位,從全書看來,所謂海中來的野獸,空中來的野獸都是一種渲染,無非為了突出真正的&ldquo野獸&rdquo來自人本身(也就是&ldquo獸性&rdquo的發作)。

    小說結尾時,拉爾夫熱淚盈眶,他&ldquo為童心的泯滅和人性的黑暗而悲泣,為忠實而有頭腦的朋友豬崽子墜落慘死而悲泣&rdquo。

    而因為拉爾夫和豬崽子(Piggy)在大雷雨的時候也參與過殺害西蒙的狂舞,所以他倆的童心也不複存在了。

    區别隻在于拉爾夫終于認識到&ldquo人性的黑暗&rdquo,豬崽子卻始終否認這一點。

    所謂&ldquo人性的黑暗&rdquo,主要指嗜血和恐懼。

    嗜血從傑克開始,逐步發展為他那幫獵手的共同特性;恐懼從害怕&ldquo野獸&rdquo生發開來,最終成為支配孩子們的異己力量,在這兩種因素的制約下,傑克等人把臉塗得五花八門,在假面具後面,他們&ldquo擺脫了羞恥感和自我意識&rdquo,并伴之以&ldquo野性的大發作&rdquo。

    這标志着獵手們已可悲地蛻化為野蠻人。

    拉爾夫反對塗臉,實是堅守着文明的最後一道防線。

     在這場文明和野蠻的角鬥中,分别依附于拉爾夫和傑克的豬崽子和羅傑構成兩個極端。

    豬崽子是個思想早熟的善良少年,身胖體弱,常發氣喘病,他出身下層,經常用不合語法的雙重否定的句式來表示肯定的意思,講的是倫敦方言(cockney),戴着一副深度近視眼鏡。

    他的眼鏡是生火必不可少的工具,因此可以把眼鏡當作科學和文明的象征。

    盡管通過眼鏡片的聚光為孩子們帶來了至關重要的火,但豬崽子始終受到嘲笑和挖苦。

    照作家看來,豬崽子的缺點在于他過分相信科學的力量,卻根本看不到&ldquo人性的黑暗&rdquo,因而他就無法理解所謂&ldquo野獸&rdquo或&ldquo鬼魂&rdquo都出自人的&ldquo恐懼&rdquo之心。

    豬崽子過分相信成人的世界,他沒有認識到,正是大人們進行的喪失理性的核戰争把孩子們帶到了荒島上,因此,大人并不比小孩高明。

    陰險而兇殘的羅傑扮演着劊子手的角色,作家對這個人物着墨不多,讀後使人感到幫兇有時比元兇更兇惡。

    手持海螺的豬崽子最後就直接死于羅傑撬下的大石。

    豬崽子之死和海螺的毀滅意味着野蠻終于戰勝了文明。

    拉爾夫被追逐隻不過是尾聲罷了。

     同《蠅王》的命名直接有關的是西蒙,一個先知先覺,神秘主義者。

    他為人腼腆,不善發言,但有正義感,洞察力很強。

    在大夥兒對&ldquo野獸&rdquo的有無争論不休的時候,西蒙第一個提出:&ldquo大概野獸就是咱們自己。

    &rdquo他想說最肮髒的東西就是人本身的邪惡,孩子們卻把他轟了下來,連豬崽子都罵他&ldquo放屁!&rdquo正如魯迅所說:&ldquo許多人的随便的哄笑,是一支白粉筆,它能夠将粉塗在對手的鼻上,使他的話好像小醜的打诨。

    &rdquo 為了搞清&ldquo野獸&rdquo的真相,西蒙無畏地上山去看個究竟,中途他在一塊林中空地休息,看到當中豎着個滿叮着蒼蠅的死豬頭(這是傑克等獻給&ldquo野獸&rdquo的供品)。

    天氣異常悶熱,西蒙的癫痫病再度發作,在神志恍惚之中,他覺得滿是蒼蠅的豬頭仿佛成了一隻會說話的碩大的蒼蠅之王。

    作家借蠅王之口指出&ldquo野獸&rdquo就是人的一部分(可同上文西蒙直覺的判斷相呼應),并且預告了西蒙要被衆人打死的可悲下場,這一片段是揭示題意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