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論維吉爾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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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mdash&mdash加呂斯 就我本人的意願而言,即便智慧賢德的化身看中了我,我也不願娶她。

    但是說也枉然,我們敵不過社會生活的規矩和習俗。

    我的大部分行為皆出于仿效,而非出于選擇。

    故而,結婚,也并非我真正自願,是家人牽着鼻子幹的,而且是迫于一些特别的客觀情勢。

    須知,不獨那些不合适的事,甚至連極其醜惡堕落但又可以避免的事,也無一不因某種條件和突然情況而變得可以接受,因為人的處境太虛妄了。

    我當時心理上的無準備和情緒上的敵對肯定甚于體驗過婚姻後的今天。

    然而,盡管别人認為我是個狂放不羁的人,事實上,我對婚姻法規的遵守比我原先許諾的和人們希望的要更嚴格。

    既然讓人套上了桎梏,反抗就為時太晚了。

    要小心衛護自己的自由,而一旦屈從于責任,就必須堅守共同義務的種種條規,至少要盡力做到。

    有些人進行了婚姻交易,爾後又懷着仇恨和蔑視對待它,這種做法是不公正的,不恰當的;同樣,妻子們之間互相傳播、奉若神示的一條精采的行為準則: 侍奉丈夫如同侍奉主子, 提防丈夫如同提防叛徒, (意思是說:你要懷着一種被迫的、敵意的、戒備的敬意對待夫君)也是侮辱性的、難以被丈夫接受的,它不啻是一聲挑釁的呐喊、開戰的呐喊。

    我的性格太懦弱,對付不了如此複雜的用心。

    說真的,我還沒狡猾和玩世不恭到混淆公正與不公正的地步,也不至于嘲笑一切不合我的口味的秩序和規範。

    我不會因為憎惡迷信而立刻走到反宗教信仰的極端。

    即便不能始終如一地履行義務,至少應該尊重和承認那些義務。

    締結婚姻而又不身心相許,乃是一種欺騙。

    讓我們進一步談談這個話題。

     我們的詩人描繪了一宗婚姻,這宗婚姻可謂兩廂情願,門當戶對,然而缺少的是男女之間的忠誠。

    也許詩人想說,屈服于愛情的力量,而同時又保留對婚姻的某種義務,這并非不可能的事?亦或是想說我們可以傷害婚姻而又不讓它完全破裂,正如一個仆人揩主人的油卻并不恨主人?由于容貌的吸引、機緣和命運的撮合(不可否認,命運有時确也插上一手,詩雲: 衣服遮蓋下的器官自有其天數, 倘若命運之神将你抛棄, 你縱有奇長的陽具也枉然[33]), &mdash&mdash尤維納利斯 一個女人戀上了一個外人,但并未完全死心塌地,還能與丈夫保持一定的關系。

    愛情與婚姻是兩個目的,各有其不同的路線,無法融合。

    一個女子可能委身于某個男人而又絕不肯嫁給他,并不是因為财産地位,而是因為男人本身的問題。

    很少有男人娶了原來的女伴而不後悔的。

    甚至在神的世界也不例外。

    朱庇特與他原先愛慕和占有的女人結成了多麼糟糕的一對夫妻啊!這便是俗話所說:在籃子裡拉屎,然後又把籃子扣在頭上。

     我年輕時在某地見過有人以結婚來忘卻愛情,這是不光彩的、怯懦的行為;婚姻和愛情的含義太不一樣了。

    我們可以毫無妨礙地喜歡兩樣不同的、甚至互相抵觸的東西。

    伊索克拉底說,雅典城令人賞心悅目,如同男人出于愛慕而追求的一位貴婦;人人喜歡來這兒散步,消磨時光,但沒有一個愛她是為了娶她,就是說,在那兒紮根和定居。

    令我氣憤的是,某些丈夫讨厭他們的妻子僅僅因為他們另有所愛;其實,我們不該因自己的過失而減少對妻子的愛,至少,出于悔恨和同情,我們也應該覺得她們更加可貴和可親。

     伊索克拉底還說,愛情和婚姻的目的各異,但可以在某種方式下互容。

    婚姻的好處在于它的功利性、合法性、體面性和穩定性,它給予的歡樂是平淡的,但卻更無所不包。

    愛情僅僅建築在男歡女愛的基礎上,它給予的樂趣确實更銷魂、更強烈、更刻骨銘心,而且因難于得手而變得更熾熱。

    愛情需要刺激,需要烹調。

    沒有箭和火的愛情就不再是愛情了。

    婚後的女人給予得太慷慨,以至夫妻間的感情和欲望磨得遲鈍了。

    為了避免這消極的一面,請看裡庫古斯[34]和柏拉圖怎樣嘔心瀝血制定有關的法律。

     女人拒絕接受一些社會生活準則,這不是她們的過錯,因為這些準則是男人制定的,她們沒有參與。

    她們和我們之間自然存在一些明争暗鬥。

    即如男女間最密切的默契&mdash&mdash婚姻,也是多變故、多風波的。

    依維吉爾之見,在有一點上,我們對待她們欠考慮:我們已經知道,她們愛的能力和熱烈程度無可比拟地高于我們,古代那位時而是男人,時而是女人的神父即證實了這一點, 他了解男性的愛,也了解女性的愛[35]; &mdash&mdash奧維德 此外,我們還從過去不同時代的一位羅馬将領和一位羅馬皇後&mdash&mdash兩位臭名昭著的荒淫大師&mdash&mdash在這方面的表現得到證明(他一夜曾使十名被他擄來的薩爾馬特少女失掉童貞;而她呢,一夜竟曾二十五次與男人交歡,按自己的需要和興趣變換夥伴, 宛若張開的蚌殼,快意而炙熱, 交歡後的她疲憊地離去,卻并未餍足[36])。

     &mdash&mdash尤維納利斯 再者,發生在加泰羅尼亞[37]的一樁夫妻間的争端也能說明一二:妻子抱怨丈夫的要求過于頻繁,據我看,并不完全因為她對此感到厭煩(我隻相信宗教信仰方面的奇迹),而是她想借作為婚姻根本的夫妻行為來削弱和制約丈夫對妻子的權威,也為了表明女人的怨憤和報複心已超出了婚床的範圍,而且已不把維納斯的恩賜和愛的樂趣放在眼裡。

    對妻子的訴詞,丈夫&mdash&mdash一個十足粗暴和變态的男人&mdash&mdash是這樣回答的,他說,即便在齋戒禁食的日子,他也不能少于十次。

    仲裁法庭經過深思熟慮的讨論,下達了阿拉貢王後的著名決定。

    這位可敬的王後,為了給後人提供一個正常婚姻應有的節制和謙恭的準則與規範,規定:合法而必須的界限為每天六次。

    這個數目對女性的需要和欲望而言是大大降低、相去甚遠的,王後說,這是為了建立一種便于執行的,從而也是永久不變的法律形式。

    可是醫生們驚呼了:既然這個數字是女人的理智、自制力和賢淑的尺度,可見她們的淫欲該有多麼強!再看對男人性欲的估計,司法學派的主帥索隆把夫妻間的接觸定為每月三次。

    我們在相信和宣揚了上述這一切以後,競要求她們克制這種與生俱來的欲望,這無異于要她們忍受極端的痛苦。

     沒有比性欲更急切的欲念了,而我們要求她們單獨抵抗這種欲念,而且并非作為一般的毛病,而是作為一種比不信教和殺父之罪更令人憎惡、令人詛咒的罪惡去抵抗。

    然而我們自己卻向這種欲念投降而并不知罪,并不自責。

    我們中間有些人曾試圖戰勝它,但他們承認,即便有藥物的幫助,要馴服、削弱、冷卻肉體的欲望是何等困難,甚而不可能。

    相反,我們要求女人身體健康,朝氣勃勃,發育得好,營養好,而同時又要求她們守身如玉,也就是說既要她們熱血沸騰,又要她們冷若冰霜;要知道,既然我們認為婚姻的職能是阻止她們的欲火燃燒,那麼根據社會習俗,這種婚姻便很難解除她們的焦渴。

    假如她們嫁給了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這男子卻會把自己的活力傾注到其他地方,并以此為榮: 你若不知羞,我們去法庭; 我高價買下了你的陽具, 它不再屬于你,它已賣給了我[38]。

     &mdash&mdash馬提亞爾 哲人波萊蒙就曾被妻子義正辭嚴地告到法庭,說他将本該用來傳宗接代的種子撒到了貧瘠的荒地裡。

    倘若女人嫁的是老而無用者,則她們的處境還不如處女和寡婦。

    我們滿以為她們給養充足,因為身邊有個男人(正如羅馬人認定貞女克洛蒂雅·萊塔被玷污了,因為卡裡古拉[39]近過她的身,盡管後來事實證明他隻是近過她的身而已),其實這反倒會不斷刺激她們的需求,因為,男人&mdash&mdash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mdash&mdash的陪伴和接觸,喚醒了她們的欲念,而在獨處時這欲念要平靜安分得多。

    正是出于這種考慮,波蘭王子萊博斯拉斯和他的妻子金姬,為了使他倆的貞潔顯得更難能可貴,經國王同意,在新婚之夜,同床共衾之時,發願禁欲,而且一直堅持下去,盡管萊博斯拉斯享有丈夫的種種方便。

     在女人還是孩子時,我們便培養她們熟悉愛情:她們在舉止風度、打扮、知識、言談方面受的訓練,乃至全部教育無不以此為目的。

    她們的家庭教師所做的事便是在她們頭腦中印下愛情的形象,哪怕是通過反複描繪使她們對愛情産生厭惡。

    我的女兒(我隻有這一個孩子)已到了一定的年齡[40],在這個年齡,早熟的女孩已經可以合法結婚。

    但她開竅得晚,又長得纖細柔弱,加之一直被她母親養在深閨,施行個别教育,所以她不過才開始脫掉孩童的稚氣。

    一天她在我面前讀一本法文書,碰到fouteau這個字,這是一種人所共知的樹的名字,她的家庭教師立刻有點粗聲粗氣地止住她,叫她跳過這個尴尬字,我在一旁不加幹預,以免破壞她們的規矩,因為她的管教絲毫沒讓我不放心過。

    女人的管教自有其神秘的方式,應當由她們去。

    但是,我敢說,即使我的女兒與二十個男仆厮混六個月,這個字的可惡發音,對這一發音的理解、運用以及它可能引起的一切聯想也不會在這孩子的頭腦裡留下任何印象,而這位可敬 的老婦人的呵斥和禁止倒會适得其反[41]。

     已屆婚齡的童貞女 喜學愛奧尼亞舞[42], 直跳得精疲力也盡。

     當她還在稚嫩的幼年, 已練習放蕩的愛情[43]。

     &mdash&mdash賀拉斯 倘若免掉她們一些繁文缛節,讓她們自由思考,那麼在愛情這門學問上,我們與她們相比隻是些不知事的孩子。

    你若向她們描述男人求愛的手段和言辭,她們會讓你明白,你講的這一切,她們早已無師自通。

    難道真如柏拉圖所說,女人前世是放浪形骸的少年?一天在某個地方我不經意聽到了她們之間進行的不提防旁人會聽見的談話。

    我真想說:聖母啊!在這種時候還讀《阿瑪迪》[44]的章句和薄伽丘、阿雷蒂諾[45]的故事集,想做乖巧人,我們真是把時間用在了該用的地方!她們知道的愛情言辭、事例、手段沒有一樣不比書裡寫的還要精彩。

    她們血液裡生來有這門學問: 維納斯親自啟迪了她們[46], &mdash&mdash維吉爾 同時天性、青春、健康的身體,就像最好的教師,不斷往她們心靈裡灌注這門學問;她們甚至根本無需學,這門學問就是她們創造的。

     一隻雪白的鴿子,喙兒頻頻輕啄夥伴, 宛如情意綿綿的女人,采撷貪婪的吻[47]。

     &mdash&mdash卡圖魯斯 她們這種強烈的欲望是與生俱來的,誰若不用恐懼和名譽來稍稍控制住它,名聲将受到損害。

    人世的全部活動歸結為男歡女愛:它是無處不在的主題,是一切事情的中心。

    我們至今還能看到古老而睿智的羅馬留下的為愛情效勞的藥方,以及蘇格拉底教訓煙花女的箴言, 散落在美人絲綢坐墊上的小冊子 常常是斯多葛哲學家們的傑作 芝諾制定的法律中就包括處理奸污處女的條文。

    再說,哲學家斯特拉同的著作《論肉體的結合》是什麼意思呢?特奧弗拉斯特在一本題為《情人》,另一本題為《論愛情》的書裡論述的是什麼呢?亞裡斯蒂普在他那本《談古代的享樂》裡又談些什麼呢?柏拉圖的作品裡對他那個時代的大膽愛情所作的如此廣泛而生動的描述是為了什麼呢?還有德梅特裡烏斯·法雷魯斯的《論戀人》,埃哈克裡代斯·彭蒂尼斯的《克裡尼亞斯》或《違心的情人》,達蒂斯泰納的《論生兒育女》或《論新婚》以及另一本《論主人》或《論情人》,達裡斯通的《論愛情活動》,克萊昂特的《論愛情》和《論愛的藝術》,斯弗呂斯的《愛情對話錄》以及克裡西普的那本無恥得不堪卒讀的神話故事 《朱庇特與朱諾》和他的五十篇極其色情的《詩體書簡》,所有這些書都寫了些什麼呢?這裡我們還未把追随伊壁鸠魯學派的哲學家們的大作包括在内。

    五十位天神曾被用來為愛情服務;而且世上竟然有那麼一個國家[48],這個國家的教堂裡長年養着一些少男和少女,供那些信徒享用,以滿足他們的淫欲,而且在去行祭禮之前先尋歡作樂一番竟成了一種儀式。

    這倒應了一位不知名的古人的話:&ldquo顯然,為禁欲必先縱欲;火災須用火來滅。

    &rdquo 在世界上很多地方,我們身體的這一部分被神聖化了。

    在同一個省份,有些男子剝下自己性器官的皮獻一塊給神明作為祭品;另一些人則拿自己的精液祭神。

    在另一個省份,青年男子當衆穿透自己的生殖器,他們在皮肉之間開幾處口子,将幾根&#39鐵杆從這些口子穿過,鐵杆的粗和長達到他們所能忍受的最大限度;然後将這幾根鐵杆放在火上燒,作為給神的祭品;倘若受不了這種殘酷的疼痛,便會被認為缺乏男子氣和不夠貞潔。

    還有的地方是根據身體的這一部位來決定誰能被承認和推崇為最了不起的官員,而且在多種儀式上,人們堂而皇之地高舉着男性器官的雕塑,表示對諸神的敬意。

     埃及婦女慶祝酒神節時頸脖上都要挂一個木制的男性器官,制作得非常精美,大小和重量不一,根據佩戴者的體力而定,此外酒神雕像的這一部分也做得特别大,遠遠超過身體的其餘部位。

     那裡的已婚婦女把帽子做成那種形狀,朝前戴是炫耀自己可以享用這一器官,萬一成了寡婦,便把它朝後壓下去,埋在一大堆頭飾裡。

     古羅馬德髙望重的婦女有資格向普裡阿波神[49]獻花和花冠,而黃花閨女在婚禮期間則可以坐在普裡阿波神的不那麼尊貴的部位上。

    我不知道我年輕時是否見過類似的虔誠表示。

    對了,我們的父輩短褲上那個可笑的開裆(今天還能在瑞士人身上見到)是什麼意思?我們現時男短褲上那種形狀的開裆又是為了顯示什麼?而且,更糟的是,出于虛僞和欺騙,它往往做得比真實的東西更大。

     我很願意相信,這類服飾是在世風良好、人心坦正的時代發明出來的,是為了讓每個人把這部分大方、潇灑地公之于衆,而不是對别人遮遮掩掩(比較純樸的民族還保留着這種比較符合真實的服飾),那時人們甚至請髙明的匠人來量它的尺寸,如同量手臂和腳的尺寸一樣。

     我年輕時,有位大賢人因為怕有傷風化,把他管轄下的那座大城市裡許多古代美麗的雕像閹割了,他這樣做是根據另一位古代大賢人的主張,那人認為: 讓赤身裸體顯示于公衆是傷風敗俗的根源[50]; &mdash&mdash恩尼烏斯 在《美哉!女神》這出神秘劇中也不讓出現任何男性表征,其實他應該想到,若不命人把天下的驢子、馬,乃至整個大自然也都閹割了,那麼閹割雕像是無濟于事的: 大地上的一切生靈, 人、獸、水族、畜群和羽毛斑斓的禽鳥, 無不撲向愛情之火任它焚燒[51]。

     &mdash&mdash維吉爾 柏拉圖說,神給了我們男人這樣一個桀骜不馴、唯我獨尊的器官,它猶如一頭性情狂躁而且胃口極大的猛獸,要讓一切都服從于它。

    女人也一樣,她們體内好像有一頭貪婪、饕餮的動物,倘若到了一定的時候不給它食物,它便發狂,迫不及待,把怒火噴向全身,堵住血管,切斷呼吸,造成三災六難,直到它吞下共同饑渴的果實,得到滿足。

     不過,法律制定者還應該考慮到,及早讓她們見識活生生的東西,與任她們憑自己狂熱奔放的想象力去臆測相比,也許前一種做法更貞潔,效果更好些。

    否則,她們就會按自己的欲念和希望,想象出比真實誇大幾倍的東西來取代真實。

    我認識一個人,他堕落了,就因為他在還不能夠讓他身體的那些部位行使最正當的功能時發現了那些部位。

     孩子們在過道和樓梯裡一面走一面在牆上留下巨大的人像,這給那些富麗堂皇的房子造成多大的損害呀!從這裡就産生了他們對自己天然功能的強烈蔑視。

    當初,柏拉圖繼其他一些法制健全的共和國之後規定,公民們不分男女老幼操練時一律裸體相向,誰能說他不正是考慮到這一點呢?印第安男人總是一絲不挂,女人們對此司空見慣,感官上的刺激便淡了。

    在強大的王國培巨[52],女人們腰部以下僅用一塊布遮住,這塊布前面開一條縫,而且很窄,所以不管她們如何注意保持體統,她們每走一步,就被人一覽無餘。

    女人們說,發明這種服飾是為了吸引男子,吸引那些完全統治着這個民族的男子。

    其實,可以說,穿上這種服飾,她們失去的要比得到的多,因為完全的饑餓要比至少能飽眼福更難熬。

    李維說,在一個正經女人眼裡,赤身裸體的男人隻不過是一幅圖像。

    斯巴達的已婚女子比我們社會未婚的姑娘還貞潔,她們每天看城邦的青年男子光着身體操練,自己也露着大腿走來走去,因為,正如柏拉圖所說,她們認為無需穿衣裙,賢良品德就是遮體的衣衫。

    但聖徒奧古斯丁證實[53],有些人擔心,女人們來世是否還會投身為女人,而不投身為男人,以便用她們的迷人體态誘惑我們,這些人将裸體的誘惑作用看得太神奇了。

     總之,我們千方百計誘騙女人,挑逗女人,我們不斷煽動和刺激她們的想象,而後我們又大呼:淫蕩!老實說,我們男人中,幾乎沒有一個不是害怕妻子行為不軌給他帶來恥辱甚于怕自己道德敗壞而丢臉的;沒有一個不是關心妻子的良心甚于關心自己的良心的;沒有一個不是甯願自己是小偷、渎聖者,或妻子是殺人犯、異教徒,也不願妻子的貞潔程度稍遜于自己的。

     而女人呢,甯願自告奮勇去法院争取一場官司的勝利,或赴戰場顯威揚名,也不願背負在閑适和安樂中保持貞潔這樣艱難的責任。

    因為她們看到的是,無論商人、檢察官,還是士兵,沒有一個不是一放下手中的事兒便去尋歡作樂的,連腳夫、匠人也不例外,雖然他們為糊口已勞作得疲憊不堪。

     波斯王阿謝梅納斯的全部财産, 弗裡吉亞王米格東的金山銀山, 阿拉伯金碧輝煌堆滿财寶的宮殿, 在你眼裡怎抵麗西尼的一根頭發? 呵!麗西尼, 她低垂粉頸接受你馨香的吻, 或佯作推卻将臉兒别轉, 心底卻懷着讓你偷香的渴望, 甚而自己将清芬留在你臉上[54]。

     &mdash&mdash賀拉斯 人們對壞事的評斷真是極不公平!比如,男人和女人會幹很多比淫蕩更有害、更違反人類天性的敗壞道德的事,然而我們衡量這些行為不是根據其性質,而是根據我們的利益,從我們的利益出發将它們分等分類。

    法令對淫欲的嚴厲懲治激起女人更貪婪更反常的欲望,而且導緻的後果比行為的動機更糟。

    一個在我們時代的養育方式下長大、受當今社會思想和交往的影響、被如許互相矛盾的&ldquo榜樣&rdquo播弄的年輕美貌女子,要在男人們的窮追不舍中守身如玉是艱難的,很難說凱撒大帝和亞曆山大一世的赫赫戰功比這女人的決心更了不起。

    這種&ldquo不幹&rdquo比任何&ldquo幹&rdquo更難,更體現出一種積極精神。

    我認為一輩子身披盔甲要比一輩子保持童貞容易,堅守童貞的誓願是最高貴的誓願,因為它最難做到。

    所以聖徒吉羅姆說:&ldquo魔鬼的德行系在它的睾丸上[55]。

    &rdquo 的确,我們把世上最艱辛、最沉重的義務交給了婦女,卻不承認她們的光榮。

    這對她們大概是一種極大的刺激,刺激她們堅守貞操;而且也是她們對抗男人,把男人自認為在勇氣和道德上高她們一籌的大話踩在腳下的好辦法。

    假使她們留心的話,她們就會發現,自己不僅因此格外受到敬重,而且格外受到鐘愛。

    一個風流雅士不會因為遭到女人的拒絕而放棄對她的追求,如果她的拒絕是為了守住貞潔而不是因為看不上他。

    我們雖然嘴上詛咒、威脅、抱怨,心裡卻隻會更愛這樣的女人。

    莊重端方,而又不生硬陰沉,這樣的女子最使人着迷。

    對蔑視和敵視你的女人窮追不放,這是愚蠢的小人之舉;對賢德、堅貞,而又心懷感激的女人锲而不舍,這是高尚的君子之風。

    在一定分寸内獻殷勤女人能認可,并會坦白地讓你感到,她并不鄙視你。

     假如女人遵循的信條是:因為我們鐘情于她,她便讨厭我們,因為我們愛她,她便憎惡我們,那麼這一信條是殘酷的,至少,它不近人情。

    既然她們視謙遜為本分約束自己,為什麼不聽聽我們的要求呢?人們會不會猜想,她們内心激蕩着某種更開放的意識呢?當代一位王後說得妙:不讓男人接近是軟弱的表現,是自己容易讓人得手的證明;沒有受過誘惑的女人便不能炫耀自己如何貞潔。

     榮譽的界定并非斬釘截鐵似地明确幹脆,它可以容許一定的自由而又不受到絲毫損害。

    在榮譽邊緣有一個中性的、無關緊要的地帶可讓人自由回旋。

    誰若是把它逼到它的防禦堡壘的一隅還不滿足,那麼此人是個蠢夫。

    勝利的價值大小要看獲取勝利的難易程度。

    你想知道你的耿耿忠心和才德在你傾慕的女人心中留下了什麼印象嗎?請根據她的性格來估計。

    有的女人可以給予得更多,但她不輕易給予。

    恩惠完全取決于施舍者的意願。

    其他客觀情況都是無用的,偶然的。

    她所給的這一點點,比她的女伴所給的全部還要珍貴。

    在這方面正用得上&ldquo物以稀為貴&rdquo的标準;别隻看到她給予的是多麼少,要看到能得到這一點的人是多麼少。

    錢币面值的大小随着制币的模子和制币作坊的印記而不同。

     不管有些人因惱恨和冒失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表示其不滿,賢德和事實真相終究會占上風。

    我認識幾個女人,她們的名譽曾長期被人糟踐,但她們不放在心上,也不耍什麼手段,隻是堅守貞潔,最後得到男子的普遍贊賞,人人都感到悔恨,不再相信過去那些流言蜚語;我也知道,人們對幾位姑娘有點飛短流長,但她們照樣跻身于最體面、最受尊敬的貴婦人之中而毫無愧色。

    某人告訴柏拉圖:&ldquo大家都在講你的壞話。

    &rdquo柏拉圖說:&ldquo随他們說吧,我的為人會讓他們改變說法。

    &rdquo女人潔身自好不僅是由于她們懼怕上帝和希冀難能可貴的榮譽,同時也是時代的腐敗使她們不得不如此;我若處在她們的地位,也會甯願犧牲一切,而不願讓自己的名譽掌握在那麼危險的人手裡。

    我年輕時,人們隻對唯一的最忠實的朋友講述自己的風流韻事(講述這種事的樂趣幾乎和享受它時一樣甜蜜),而今,男人聚會時的話題和茶餘飯後的談資,不外乎炫耀女人對自己的愛情表示和與她私下的親近行為。

    說實在的,聽任那些輕浮、粗魯的負心男人如此糟踐、蹂躏女人的溫情和垂愛,真是太卑鄙、太低下了。

     我們對淫欲這種罪惡過激而且不公正的憤恨,源于危害人類心靈的一種最虛妄而又最嚴重的毛病,這毛病就是嫉妒,其實: 你能阻止别人借你的火把點燃他的火把嗎? 女人不斷奉獻她的愛而心中愛的資源不減[56]。

     &mdash&mdash奧維德 嫉妒,及其孿生姐妹羨慕,是所有缺點中最消極無能的兩種。

    對後一種,我沒有多少話可說;雖然人們把它描寫得如何強大有力,如何不可遏制,它在我身上卻占不到一點地盤。

    至于前一種,嫉妒,我倒略知一二,至少親眼見過。

    連動物都有這種感情:牧羊人克拉提十分愛一隻母羊,公羊出于嫉妒,在他熟睡時用自己的角猛撞他的頭,緻使他腦漿迸裂[57]。

    我們曾以某些野蠻民族中發生的事為例,指出狂熱的嫉妒會導緻怎樣極端的暴力,最文明的民族也受到了這種激情的影響(這是可以理解的),但還未到不能自制的程度: 未曾有丈夫的劍, 用奸夫淫婦的血 染紅斯提克斯河的水[58]。

     盧庫盧斯、凱撒、龐培、安東尼烏斯、卡圖以及其他一些正人君子都戴過綠帽子,但他們知道後并未挑起惡鬥[59]。

    唯有萊庇德這個傻瓜,因被妻子欺騙,憂郁而死。

     啊,千刀萬剮的匹夫, 人們會分開你的雙腿, 把辣根菜和羊魚塞進你打開的門戶[60]。

     &mdash&mdash卡圖魯斯 即便天神,在發現他的妻子和他的一個夥伴在一起時,也隻是羞辱了他們一頓, 有一位不太莊重的神 希望受到這樣的羞辱[61]; &mdash&mdash奧維德 事後他的妻子溫柔地愛撫他時,他照舊熱血沸騰,并抱怨妻子不該因此懷疑他對她的溫情。

    妻子說: 為何尋找如許轉彎抹角的理由? 難道你對我的信任已經消失[62]? &mdash&mdash維吉爾 妻子甚至還為她的一個私生子向他提出要求: 我,孩子的母親,請求給我兒子發兵器[63]。

     &mdash&mdash維吉爾 她的請求被欣然應允,火神伏爾甘公道地說: 我們應為骁勇的武士鍛造兵器[64]。

     &mdash&md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