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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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ip他們很窮,但以自己的方式惹人矚目;這家人總是在&ldquo創作”音樂使他們超脫于市井的塵嚣之上。

    如果他們沒錢,演奏音樂;如果他們熱戀,演奏音樂;如果他們對情人失望,也演奏音樂,隻不過演奏悲傷的曲調。

    來訪者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音樂。

    &ldquo瑪爾塔準備離婚了!&rdquo他們的一位朋友站在花園門口推測道,他對這家人的情況了如指掌,因為瑪爾塔一旦出現感情危機,就會一連幾天地演奏塞紮爾·弗蘭克[88]的《A大調奏鳴曲》。

    瑪爾塔經常離婚。

    塞紮爾·弗蘭克的奏鳴曲在希特金區逐漸流行起來。

     羅莎是一位嚴肅的母親,痛苦地生活在這個反叛的藝術家世界。

    她總是奔走在廚房和住房之間,片刻不停地用淺色的卡爾斯巴德[89]小鍋煮咖啡,往面包片上抹黃油,因為總有某個女兒下課回家或要去上課。

    她總在收拾家裡攤得滿天滿地、無法下腳的東西,六個女兒隻專注于音樂和愛情。

    毫無疑問,她用自己的方式投身到馬不停蹄、疾風暴雨般的創作之中,生了七個孩子。

    她認為丈夫的那些畫作和劇本毫無價值,沒有哪個藝術收藏家樂意花錢買他的畫。

    羅莎惱火地收拾家人亂扔的東西、錢和衣裳,還有丈夫用光了的顔料管、用秃了的油畫筆,收拾所有的垃圾&hellip&hellip在這個音樂四起、喧嚣震耳、忘我創作的家庭裡,羅莎是保護神、組織者和收藏者,是這個家庭卑微、憂慮的塵世良心。

    該吃晚飯了,一家人從忘我的音樂中醒來,目光重新投向凡塵;羅莎和瑪麗出現在門口,将擺放了黃油面包、淡咖啡和冷肉片的盤子放到道具桌上,像是一曲悲劇大合唱,她倆開始議論外面的小道消息。

    他們就這樣活着;如果他們還沒有死,現在也會這樣活着。

     7 我父親有着德國的姓氏,他的老家位于現在的薩克森州。

    有史料證明,家族的祖先曾為薩克森選帝侯效力,在國家鑄币廠工作,幾百年來世代鍛造薩克森銅币;他們都是鑄币工匠。

    後來,他們受雇于哈布斯堡王朝,在很短時間裡富裕起來。

    我的曾祖父搬到了巴奇卡[90],哈布斯堡王朝将他們信任的外族人遷居到那兒,特别是托倫塔爾和巴奇&mdash博德羅格州。

    他出任國庫顧問,是一位富豪,是王室财産負責人。

    他住在松博爾市[91],去世後也葬在那裡,安息在松博爾大教堂的地宮内。

    訃告中說:&ldquo祖國的不幸處境加重了他的腸道疾病,最終奪去了他的生命。

    &rdquo訃告裡出現了匈牙利語;他死于1849年,在大革命[92]期間,這位哈布斯堡王朝的老臣始終堅定不移地站在匈牙利人一邊。

    有一段時間,他的兒子們不能使用家族古老的德國姓氏。

    曾祖父的遺産在人們的手中揮霍殆盡;巴奇卡的那一支很快敗落消亡。

    留下來的一支居住在馬拉穆列什[93],在礦區任職,當小公務員,他們是我的直系祖先。

     我的曾祖母是歐爾薩格家族的女兒,她的家族幾百年來始終都跟匈牙利人通婚。

    他們全家都是公務員,有法理學家、政府職員和軍官。

    其中一位名叫日嘎,曾在近衛軍中服役;穿着潇灑的白披風,蓄着匈牙利式翹胡子;這就是銀版攝影技術為他留下的影像。

    我性格中的柔情與不安來自我母親的家族,中和了我父親祖先公務員的刻闆和骨子裡的尊傲。

    在我父親的家族裡,沒有誰逃離過軍隊,沒有哪個中學生放棄人文科學去當屠夫,從來沒有人熱衷于社會主義,就連像馬伽什大伯父那樣以理想主義的謹慎方式也沒有。

    父親的祖先都是自閉、沉靜、古怪的人;所有人都有點像退隐者,盡可能避開他們所屬階層的公衆生活,在職業上不求進取,宅居在家,家庭觀念非常強。

    他們都是孤傲之人。

    日嘎,這位近衛軍官有一次出門遠遊,搭乘郵車走遍了整個國家,造訪了散居各地、當時還健在的所有家族成員,并用袖珍的字母、事無巨細地将一路見聞如實寫到了日記裡,詳細之至,讓我覺得根本不像是一位軍官寫的,更像出自公務員之手。

    他去了巴奇卡、布達、泰邁什瓦爾、卡薩和馬拉穆列什島,見到了上帝的兒子們。

    日嘎變成了好奇者,無論聽到什麼或看到什麼,都事無巨細地寫進日記,記錄下平靜生活的所有與衆不同之處,他尋覓愛情,不但找了,而且找到了。

    我非常喜歡讀日嘎的日記,這些&ldquo公務員&rdquo以退隐、慎獨的方式過着情感豐富的生活;每個人都揣着某些多愁善感的秘密,日嘎不僅探究到了,并且用寬諒的詞句記錄下來。

    家族從哈布斯堡王朝那裡獲得了名銜和财産,但是在留下來的書信裡,記錄下一種特别的情緒;在1849年他們曾經藏匿過難民和外族家庭,站在匈牙利人的立場上。

    我有一位祖輩,名叫安陶,他在1849年9月6日從塔卡爾[94]寫給弟弟的信中說:&ldquo久爾蓋伊·奧圖爾大将軍[95]放下了武器,在維拉古什城堡[96]向俄國軍隊投降。

    我兒山多爾在經受了戰俘營的折磨之後,随他的國防軍戰友們一起心情沉痛地返回家鄉,萬念俱灰&hellip&hellip我兒托尼在費爾南德騎兵團服役,在醫院裡喪生,這令我悲痛欲絕&hellip&hellip聽說我兒佩皮也死了。

    在這樣悲慘的情勢下,我也一貧如洗,度日艱難。

    假如我突然去世了,他們都沒錢給我下葬&hellip&hellip假如去年德國軍隊沒有搶走我的葡萄酒,情況并不會這麼糟&hellip&hellip哥薩克人和俄羅斯人每天都在這裡打來打去,最後所剩無幾的一點财産也被掠奪殆盡,今年的收入已經預先支出&hellip&hellip&rdquo這信看起來像是一位&ldquo新興地主&rdquo寫的;這位安陶為匈牙利自由革命獻出了三個兒子和所有财産。

     這些&ldquo拉邦茨派&rdquo早在1800年左右就用匈牙利語或拉丁語寫信,從來不用德語。

    卡博爾于1807年從佩斯寫信給住在西蓋特的弟弟亞諾士說:&ldquo我之所以給你寫信,一是想跟你講講國會的情況,二是告訴你王後于本月13日早晨六點在維也納去世。

    這裡的生活奢華得令人難以想象,大莊園主的騎兵制服上鑲金嵌銀,跟聖職人員一樣。

    &rdquo1834年,在自由革命爆發的十幾年前,當家庭成員之間用匈牙利語寫信沒有什麼&ldquo意義&rdquo時,山多爾從老布達寫信給母親歐爾薩格·波爾巴拉道:&ldquo&hellip&hellip5月26日我從瓦拉德出發,28日晚抵達老布達,那天正好舉行匈牙利的政府會議,我的就職儀式隻好拖到今天舉行,上午我已經宣誓完畢,辦理這份委任狀總共花了我二十福林銀币。

    我買了一輛馬車,非常漂亮,大概花去我一千零六十福林,我還置備了幾件衣服。

    這一趟本身就開銷不小,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已經是巡查員了&hellip&hellip&rdquo這些巡查員、議員、州府專員、國庫負責人和礦區經理在上世紀初就已經用匈牙利語寫信了&mdash&mdash而匈牙利的貴族家庭,特别是大莊園主們,更願意用德語或拉丁語!&mdash&mdash這些&ldquo外來的&rdquo民族說匈牙利語,用匈牙利語思考;這之所以令人驚訝,是因為家族的所有财産和地位都該感謝&ldquo皇帝&rdquo的恩賜,要知道,他們從薩克森遷到那裡還不到一百年!有一份名為《巴奇卡》的&ldquo州公共事務政治簡報&rdquo這樣評價&ldquo軟骨頭&rdquo卡博爾:&ldquo我們傑出的&hellip&hellip與世長辭了。

    他于1813年出生在西蓋特,在佩斯求學并獲得法學學位,1837年擔任巴奇州的副公證員&hellip&hellip40年代擔任法官,1848至1849年在維爾巴斯兵營裡管理新兵,1850至1854年在國外居住,1855至1860年擔任法院法官,1861年擔任州長的代理秘書官,1862至1868年擔任州法院院長,1869至1871年擔任巴奇州副州長&hellip&hellip此外,他還從事文學創作,作品内容側重于學術。

    他的處女作為《路易十四與拉魯什弗柯德》,第二部德文作品為《奧地利、匈牙利與伏伊伏丁那[97]》,其政治内容引起廣泛反響。

    之後的作品更側重于曆史,作品有《匈牙利人口發展史》、《最後一位克拉伊男爵[98]與塞爾維亞人》、《從莫哈奇到馬丁諾維奇》&hellip&hellip&rdquo他的職業生涯十分典型。

    家族中大多數成員的人生故事都跟他相似。

    他們對過去的匈牙利世界有着特殊的影響,一位&ldquo外來的&rdquo家族成員從西蓋特遷到巴奇卡,最後身為匈牙利尊貴的副州長溘然長逝&hellip&hellip我父親的那些公務員祖先與匈牙利土地感情深厚,不管怎麼講,哈布斯堡王朝沒有把最糟糕的人遷到匈牙利來;在瑪麗亞·特蕾西亞[99]時期,奧地利人聘請他們管理匈牙利王國的财産。

     家族人謹慎、虔誠地緊密團結在一起。

    某種潛意識的危機感和出于曆史原因的審慎态度,将這些傳統的薩克森家庭凝聚在一起。

    他們留心外部世界的變化,日常生活十分簡樸。

    我的曾祖父住在老布達,住在當時中央廣場旁唯一一棟帶陽台的樓房裡(那棟樓現在還在),每天早上都用馬車送兒子們去佩斯上大學&hellip&hellip但是,從他跟兒子們的通信中獲知,家裡的日子過得很節儉,就連要給哪個兒子買一件新襯衫都要經過仔細讨論,假如需要定做一身新制服,家裡人需要開會商量。

    這些外來的傳統市民家庭,在匈牙利生活得謹小慎微,毫不張揚。

    外族人的頭腦确實很難理解這個看上去可愛、想起來誘人、感覺無比高貴、不遺餘力地在市民化的匈牙利社會。

    在這裡,律師活得像大莊園主,醫生助理坐着轎子,當臨時工的地質測量員晚上跟老爺一起打牌豪賭&hellip&hellip&ldquo國家&rdquo隻是一個概念,就像保護人或奶牛。

    半個世紀後,匈牙利的中産階層将伸出數百萬隻手抓住給吃給喝、用退休金催眠的國家之軀不放。

    但在奧匈帝國成立之前,對匈牙利人來講,官員還是一個&ldquo沒有薪水的職業&rdquo,并要為之付出一筆财産;副州長腰纏萬貫地走進州政府,離開那裡時窮困潦倒&hellip&hellip 我祖父是我出生的那座城市的财政顧問。

    他很早過世,享年還不到五十歲,身後留下一屁股債務和少得可憐的退休金。

    債務落到兩個兒子肩上,他們從學生時代就開始還債,用當家教掙來的錢一點一點地還。

    我父親當上律師後仍在還家裡的欠債。

    當見習律師時,他為有錢人家的孩子做輔導,就開始償還祖父留下的債務。

    由于祖父很早過世,留給家人的記憶少得可憐。

    我父親對他也記憶模糊。

    他喜歡音樂,能用拉丁語讀書;這就是我知道的關于祖父的一切。

    他隻留下了幾支煙杆很長、雕成大胡子形象、熏得焦黃的浮石煙鬥和一座雕刻精美的煙鬥架。

    他連張照片都沒有留下,隻有一幅實在讓人難以恭維的橢圓形油畫,出自某位蹩腳畫師之手。

    我祖父的生命,就這樣不留痕迹地從家庭裡消失。

    在冷峻、嚴肅的祖母的記憶裡,也隻能透過不朽的家族往事看到一絲微弱的反光。

    那是一位剛毅的婦人,R.克萊門汀,一個人用幾個福林的退休金拉扯大了三個孩子,生活意志格外堅強。

    她像傳統婦人那樣會紡線織布,妙手生花;她一輩子想方設法、殚精竭慮地維持着這個小家庭的平衡。

    她是一位表情嚴厲、言行不苟的婦人,是位虔誠的天主教徒,她知道生活就是責任。

    她沒有&ldquo心理症結&rdquo。

    她在這個地球上有事要做,而且做完了。

     8 我有一位叔公住在佩斯,在大學裡教法律。

    在人們眼裡,在世紀末富有的匈牙利,他是學識最淵博、思想最獨特的人之一。

    在上個世紀,匈牙利是多麼的富有啊,擁有那麼多非凡超群的天賦人物!奧朗尼、裴多菲、沃洛什馬蒂、凱梅尼、久拉伊、厄特沃什、塞梅爾維斯&mdash&mdash在青少年時代,我一想起佩斯的叔公,心裡就感到無限自豪,他的名字镌刻在匈牙利世紀天才榜上!他教了半個世紀的民事法,并且&mdash&mdash法學家們都這樣認為&mdash&mdash為匈牙利法學思想帶來一場革命;許多年裡,匈牙利的民事法都由他撰寫。

    他的思維奔逸,對教育不太上心,隻對&ldquo我的&mdash你的&rdquo界定問題感興趣。

    人類的共生極為複雜,與其說是由一系列法律問題組成的難題,不如說是道德問題。

    &ldquo民事法&rdquo實際上就是生活本身&hellip&hellip 他的思辨能力&mdash&mdash某種非凡的内心公正、不可收買的判決勇氣和遊刃有餘的從容應變&mdash&mdash激發了學生們和同時代人的&ldquo天才&rdquo想象。

    無論在他的日常工作、精神氣質,還是言行舉止中,都能讓人感到一股獨一無二、充滿個性、無法形容的力量;他出奇制勝的表述與闡釋,無不帶着&ldquo天才&rdquo的個性色彩。

    他是特立獨行的導師,不大理會弟子們的狂熱,痛恨死記硬背,主考時對于聰穎的孩子從不刁難,即使對方不能對答如流地回答提問,他也總是高擡貴手&hellip&hellip他拖着巨大的身軀吃力地走上講台,倚在講桌上的樣子,看上去像是躺在上面;他帶着從容自若、堅不可摧的平靜。

    有的時候,他在課堂上一言不發地聽誠惶誠恐、滿頭大汗的法學生的陳述。

    &ldquo雖然跑題了,但我看得出來,你有天賦。

    &rdquo有時他會這樣輕描淡寫地說。

    經他主考的匈牙利法學生數以千計,隻要誰一旦體會到他與衆不同的思維邏輯,就很難再擺脫掉他的影響。

    沒有人知道某一個話題會在哪裡轉折,會到哪裡結束。

    表述的方式與方向,隻掌握在他的手中:他複雜、稠密的語句(有一位學生形容他的語句&ldquo像中風、割脈一樣緊迫&rdquo),出人意料的措辭,突如其來的想象,難以理解的比喻,豐富而嚴謹的語言洪流,神秘的&ldquo個性&rdquo。

    哪怕是連詞的使用都洩露了其&ldquo作家&rdquo身份。

    他總愛使用冷僻的詞彙表達看法,所以說他是&ldquo天才的怪人&rdquo情有可原!就他所選擇的領域而言,他不僅是專家,而且是創造者和發現者。

    在他之前,沒有人研究民事法;在他之後,似乎沒有必要對他的陳述進行大修大改:凡是讀過他著作的人,都有這個感覺。

     這兩位法學家,維也納的浪漫主義者馬伽什舅公和佩斯的這位叔公,都憑着他們享譽全國的名望和令人誠惶誠恐的嚴謹,為我們家打上了&ldquo傑出法學世家&rdquo的烙印。

    我父親也是一位律師,毫無疑問,我也應該是。

    我們每年都去看望佩斯的叔公;他本人也格外上心地維持這個家族的團結,但并不太跟我們中的任何一個直接交往。

    他住在布達,後來搬到佩斯區的一棟避暑别墅;他從那裡去大學授課,認識許多住在老城街巷内的大人物們。

    路人們隻要一見到他,都會停下腳步,凝視他的背影。

    他的着衣方式頗為古怪,西服的下擺從短外套下緣露出來;而且他跟所有的大老爺們一樣,身上從來不帶錢。

    一輩子從來沒想過錢,他的這種做派純屬自然,并非裝腔作勢。

    他長得像一隻古生物,身高馬大,身體笨重。

    在思想上和生活裡,他也似乎尺度超常,毋庸置疑地體現在用餐、娛樂、生活方式和生活細節等各個方面。

    有一回,政府請他出任司法部部長,但他沒有接受;事過很久,他解釋說,他喜歡當我行我素的教師,不想當部長,因為&ldquo部長&rdquo是奴才,一旦惹老爺們不高興,随時可以被辭掉&hellip&hellip他是一位不受管束的人,按照自己的内在法則生活;他以自己的方式自律,但不受社會規範約束,自在逍遙&hellip&hellip不管去哪兒,他都步行,隻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搭乘公交車。

    這位怪人在我的記憶中已相當模糊,我隻能扭捏害羞地跟他講話。

    跟家裡大多數成員和他的孩子們一樣,在我的印象裡,他也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可愛生靈,是肩負重荷的大自然造物。

     我剛讀大學的第一個學期,他擔任佩斯大學校長。

    有一天上午,我去他那裡報到。

    他在富麗堂皇的校長會客廳接待了我;他坐在一張雕花的大寫字台後,身寬體胖,形象高大&mdash&mdash也不知道為什麼&mdash&mdash我感覺他像霍爾拜因[100]畫作裡的英王亨利八世。

    在他的脖子上,挂着象征校長權威的金屬鍊;一塊大大的方餐巾塞在馬甲的開襟處,遮住了他的大肚子。

    他用攥着餐叉的手和藹地向我招了招,示意我走近一點兒;他正在吃炖肉,校長辦公桌上擺着一盤香噴噴的炖肉和一杯啤酒;他吃得津津有味,看得出來,他并不在乎自己在裝飾華麗的會客廳裡的形象。

    我出神地看着他,一直等到這位身材魁偉的大人物吃完最後一口飯。

    之後,他挽起我的胳膊,友好地領着我在大廳裡走了一圈,指給我看那些他自己都不清楚來曆的油畫。

    我們在象征學校尊嚴的權杖前站住。

    &ldquo這是什麼,本尼叔公?&rdquo我問他。

    &ldquo我不知道。

    &rdquo他說,并且聳了下肩膀。

    我用感激的目光望着他,因為這個聳肩的動作喜歡上了他。

     作為&ldquo校長&rdquo,他在我的第一本記分冊上簽了字,字體又圓又胖;他送我到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