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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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我向你保證,喬,對于像他這樣的一個人,凡是我隻要伸出手去就能夠拿到的東西,我是決不會把手縮回來的,&rdquo女人冷冷地回答。

    &ldquo喏,你不要把油滴在那毯子上。

    &rdquo &ldquo他的毯子嗎?&rdquo喬問。

     &ldquo你以為不是他的,倒是誰的?&rdquo女人回答說。

    &ldquo沒有了這兩條毯子,他總不至于傷風感冒吧,我敢說。

    &rdquo &ldquo我希望他不是生了什麼傳染病死的吧?呃?&rdquo老喬停了一下他的工作,朝上面望望,這樣說。

     &ldquo你不用害怕這個,&rdquo那女人應道。

    &ldquo如果他有什麼傳染病的話,我決不會那麼喜歡跟他做伴,為了這點東西在他身邊多逗留的。

    啊!你盡管看那件襯衫,把你的眼睛都看痛了,你也不會在上面找到一個破洞,或是一攤磨爛的地方的。

    這是他襯衫中頂好的一件,也的确是件好襯衫。

    要不是有我在,人家早就把它糟蹋掉了。

    &rdquo &ldquo你說糟蹋掉是什麼意思?&rdquo老喬問。

     &ldquo當然啦,這是說把它穿在他身上葬掉,&rdquo女人笑了一聲,回答說。

    &ldquo有人就蠢得這麼做了,可是我把它又脫了下來。

    如果白棉布[4]派這種用場不夠好的話,那它還能派什麼用場呢?蓋在他的身上,還是一樣很得體。

    他不會比穿上這一件顯得更難看了。

    &rdquo 斯克擄奇驚心動魄地聽着這一段話。

    當他們圍着贓物,在老頭子那盞燈的黯淡光線之下,坐在一起的時候,他用一種無以複加的厭惡和痛恨看着他們,即使他們是出賣死人屍體的下流惡魔,也不過如此了。

     當老喬拿出一隻裝着錢的法蘭絨袋子來,把給他們的那幾筆錢數了出來擺在地上時,又是那個女人笑道,&ldquo哈哈!你們瞧,今兒這個就是他的下場!他活着的時候,把每個人都吓得從他身邊跑開,他死掉之後,倒使我們得到了好處!哈哈哈!&rdquo &ldquo幽靈呀,&rdquo斯克擄奇從頭到腳發着抖說。

    &ldquo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這個不幸的人的遭遇,可能就是我自己的遭遇。

    我的生活現在正向這個方向走去。

    慈悲的上帝呵,這是什麼啊?&rdquo 他懷着恐懼直向後退,因為眼前的場景又變了,這時他的身子差不多碰到了一張床,一張光溜溜的、沒有帳子的床,在這床上,一條破被單的下面,躺着一件被遮蓋住的東西。

    這東西雖然不會開口,卻用一種可怕的語言宣布它是什麼了。

     這個房間很黑暗,黑暗得無法看得真切;可是斯克擄奇因為私下裡懷着一種沖動,就向房間裡四處張望,急于想知道它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房間。

    從外面的空中升起一道黯淡的光線,一直照到這張床上;而躺在這張床上的正是這個被人洗劫、被人遺棄、沒人守靈、沒人哭泣、沒人照料的人的屍體。

     斯克擄奇朝那幻象望望。

    它那堅定的手,正指着那人的頭。

    那條遮體的布是那麼随随便便地蓋在上面,斯克擄奇隻消動一動一個手指頭,稍微把它掀起一點點,就可以使那張臉兒露出來。

    他想到這一層,覺得這件事真是容易做得很,因此巴不得這樣做;隻可惜他沒有力量來把這蒙在臉上的布揭開,正如他沒有力量使他身旁這幽靈走開一樣。

     如此無情、嚴酷而可畏的死神啊,您在這兒築起了您的神壇,并且調動了那麼多的恐怖手段來把它裝潢起來,因為這兒本來是您的領域啊!但是對于那被人尊敬、受人愛戴并博得榮譽的人的頭,您卻是既無法碰他一根毫發來達到您那可怕的目的,也無法使他五官中的哪一處變得可憎。

    這并不是因為他那隻手現在是沉重的,一放松就會垂落下去;也不是因為他的心髒和脈搏已經停止了;恰恰是因為那隻手從前是光明正大、慷慨而忠實的;那顆心是勇敢、熱烈和溫柔的;那脈搏是一個大丈夫的。

    打擊吧,陰靈,打擊吧!您就會看見他的那些善行從創口裡湧出來,把不朽的生命散播到全世界! 并沒有人在斯克擄奇耳邊講這些話,然而當他望着床上時,他聽到了這些話。

    他想,如果這個人現在能夠起死回生的話,他最先想到的将會是什麼呢?難填的欲壑,苛刻的交易,還是貪婪的操心呢?說實話,它們不是已經使他落到一個富有成果的下場了嗎? 他躺在那黑暗的空房子裡,沒有一個男人,女人或小孩會說:他曾經在這件事或那件事上待我很好,為了紀念他的一句好心話,我要好好地對待他。

    一隻貓正在門上抓着,爐邊石頭下面有老鼠在啃咬的聲音。

    它們在這個死人的房間裡究竟想要得到什麼,它們為什麼那麼不安靜而蠢蠢欲動,斯克擄奇簡直想都不敢想。

     &ldquo幽靈啊!&rdquo他說,&ldquo這是一個可怕的地方。

    在離開這個房間的時候,我決不會把它的教訓丢開的,請相信我。

    我們走吧!&rdquo 然而這幽靈還是用一個毫不移動的手指,指着那死人的頭。

     &ldquo我懂得你的意思,&rdquo斯克擄奇回答說,&ldquo假如我做得到的話,我一定會這樣做的。

    但是我沒有這個能力,幽靈。

    我沒有這個能力。

    &rdquo 幽靈似乎又在望着他。

     &ldquo幽靈呵,我求求你,&rdquo斯克擄奇說,感到很痛苦,&ldquo如果這城裡有哪一個人,因為這個人的死而心情激動,請你把那個人指給我看看!&rdquo 幻象把他的黑袍子在他面前張開了一會兒,好像一隻翅膀似的;等到收攏的時候,顯出了一個陽光照耀下的房間,裡面有一位母親和她的孩子們。

     她正在等着什麼人來,而且是帶着焦急迫切的心情;因為她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聽見每一個聲音就要驚跳起來;一忽兒從窗口向外張望,一忽兒又看看鐘;她想做一點針線活,可是總做不成;甚至她孩子在玩耍時的聲音她都簡直受不了。

     最後,響起了那期待已久的敲門聲。

    她急忙跑到門口,迎着了她的丈夫;他雖然還年輕,可是他的臉兒已經是飽經憂患,愁苦不堪的了。

    這時他臉上帶有一種特殊的表情,一種自己覺得不好意思而竭力想抑制的認真的喜悅。

     他坐下來吃飯,那是早已給他留在爐邊熱着的;而當她(經過了一段長時間的沉默之後)膽怯地問他有什麼消息時,他似乎窘得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才好。

     &ldquo是好消息呢,還是壞消息?&rdquo她問,幫助他講出來。

     &ldquo壞消息,&rdquo他回答說。

     &ldquo那末我們全毀了麼?&rdquo &ldquo不。

    還有點希望,卡洛琳。

    &rdquo &ldquo如果他肯發發善心的話,&rdquo她驚異地說,&ldquo那就有希望了!如果這樣的奇迹已經出現了的話,那就随便什麼都還是有希望的。

    &rdquo &ldquo他已經沒法發善心了,&rdquo她丈夫說,&ldquo他已經死啦。

    &rdquo 如果她臉上的表情并不騙人的話,她是一個溫和而富有耐心的人;但是她聽見了這句話,心裡實在覺得欣慰,就緊握着雙手,說出了這個意思。

    她接着就禱告上帝請求恕罪,而且覺得難過;但是她那頭一個舉動是表現她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