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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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西勿羅(8)臉上那樣的高傲神情。

     然而,當最初的驚訝過去之後,有人覺察到:這類事情的發生沒有魔鬼的幫助是不行的。

    他的話得到了酒館堂倌的支持,後者對于顧客們品嘗通過奇迹得到的食品很不滿意。

    一個略帶醉意的農民甚至握着拳頭走到靡非斯托非勒斯面前,罵咧咧地,要求他立刻吻一下十字架,以證明他是個正派的基督徒。

    還有一個人,看樣子是宗教寄宿學校的學生,他警告說:葡萄可能是有毒的。

     靡非斯托非勒斯露出傲慢的神色,聽了一會兒謾罵和非難,然後他突然對大家說: &ldquo如果你們,醉鬼們,不喜歡我的葡萄,那你們就别吃了!&rdquo 說完,他把自己的風衣邊搭在盤子上;當他拿開風衣時,連個葡萄影子也沒有了,我們大家隻能自己是在想象中看到和品嘗葡萄的。

     大廳裡立時大亂,所有的人都怒形于色,向我們三個人撲過來,要打我們。

    他們沖着我們的臉大聲叫喊,說我們是騙子,應該把我們送交市政當局。

    他們的拳頭已經舉在我們頭頂,眼看我們就要倒黴了,尤其是我們已被逼到一個角落裡了。

    我已在用眼睛尋找一件什麼武器,以為不得不用武力來捍衛自己的尊嚴,但這時酒館老闆幹預了,他不想讓自己的酒館成為兇殺的戰場,他好歹算把這場争吵平息下去了。

    靡非斯托非勒斯把一個大硬币扔到桌上,靠着堂倌的掩護,在一片難聽的喊叫聲中,我們退到了門口。

     到了街上,浮士德博士嚴厲地對靡非斯托非勒斯說: &ldquo你怎麼總玩這套舊把戲也不煩!你身上有個小魔鬼,它若不搞出點惡作劇,一小時也不能活。

    你的臉色,看起來,要保持嚴肅實在太難,你必須不斷地做鬼臉。

    我真不好意思回想你那些頑童把戲!&rdquo 靡非斯托非勒斯極其恭敬地回答道: &ldquo那有什麼辦法呢,浮士德博士,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為像您那樣的自然界要素實驗者,而且我們答應過要讓我們的夥伴開心!&rdquo 浮士德博士繼續說: &ldquo要不是酒館老闆替我們說話,我們隻好領教科隆人的拳頭了!&rdquo 靡非斯托非勒斯反駁道: &ldquo得了吧!我會跟他們再開那麼個玩笑,就像對付萊比錫阿耶爾巴赫夫的地窖裡的酒鬼一樣,那我們會更開心的。

    &rdquo 為了變換一下話題,我問靡非斯托非勒斯,應該怎樣看待他表演的戲法:這是不是靠手的麻利動作,或者這僅是視力的錯覺。

    但他對我說: &ldquo您錯了,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後者。

    這是利用自然界規律的本領。

    您應該知道,一年四季在地球的兩部分是不同的。

    當我們這兒是冬天的時候在薩比印島正是夏天,或者與此相反。

    剩下的則隻是需要有一個聽自己支配的、能迅速飛行的小精靈,它能在任何一個月份毫不費力地給你送來任何世界其他什麼地方成熟的果實。

    &rdquo 像通常那樣,此時也無法确定,他是在嘲弄地說話,還是誠懇地說話,但我沒有再堅持讓他解釋。

    這時我們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我們該分手了。

    然而,我順從突然出現的願望,因為新朋友使我産生極大的興趣,我對浮士德博士說: &ldquo親愛的博士!今天早上我很高興接受了你們的請求,對我來說不太尋常的請求&mdash&mdash做你們的向導。

    晚上,我也想向你們提一個請求,或許這是一個不太合适的請求。

    你們對我說過,你們打算繼續旅行,要到特裡城去。

    而我也需要去那兒。

    你們能允許我與你們結伴而行嗎?當然,我的所有花費由我自己承擔。

    在旅途中,一把好的長劍是不會礙事的;而我的憂傷對于您的總那麼快活的同伴也不會是多餘的。

    &rdquo 我剛說完這段話,靡非斯托非勒斯那張如同變色龍一樣善于變換自己表情的臉,立刻變得像一張正與禦前谄媚者說話的國王的臉,露出傲慢、鄙夷的神色,說道: &ldquo對不起,魯蔔列希特先生,我們既不需要錢,也不需要長劍。

    我們兩個人旅行,沒有第三個人的位置。

    您最好和一個商隊搭夥吧。

    &rdquo 我還沒來得及對這一侮辱作出回答,在此之前一直表現得非常彬彬有禮的浮士德突然被激怒了,他沖着自己的朋友憤怒地喊起來,隻有主人沖着一條狗才能那樣喊叫: &ldquo閉嘴!讓我自己挑選自己的旅伴吧!你以為我很高興在自己身邊經常看到的隻是你那張扭曲的臉?能在自己身邊聽到真正的人聲,将是我的幸福!&rdquo 對于浮士德博士這番怒氣沖沖的話,靡非斯托非勒斯哈哈大笑,如同他聽到了一個好聽的玩笑。

    他回答道: &ldquo發号施令,博士,是您的事情;而我&mdash&mdash服從,在我們之間的關系中發生什麼意外變化之前,我是您忠實的仆人。

    我之所以拒絕這位先生,無非是因為害怕給您添麻煩。

    而我本人非常希望能有一位同路人、豪爽的酒友、熱忱的談話者;因為酒和邏輯&mdash&mdash這是我的嗜好,沒有它們,我就無法生活。

    &rdquo 随後,他又對我說: &ldquo我們明天拂曉上路,您可以在&lsquo三個國王&rsquo旅館裡找到我們。

    &rdquo 在這之後,我們很有禮貌地道别了,向不同方向走開了。

     時間還很早,我想去維斯曼諾夫家一趟,哪怕隻是悄悄地到窗口看上一眼;但我立刻發現,昨天我做出的立即離開的決定和今天的奇遇像霧一樣遮住了我心中阿格涅莎的臉;我徒勞無益地尋找往日我内心中對她的友愛之情,可它們就像輕輕的劃在岸邊沙子上的線,被漲潮的大浪沖掉了。

    我一直沒有出于好奇心去打聽阿格涅莎的命運如何,至今也不知道她的哥哥是不是因為她的過錯而把她送進了某個修道院,或許隻局限于在家裡懲罰一頓,也或許他相信了我編造的話,完全原諒了她。

    隻是在開始寫這些劄記時,我才回憶起安息在我腦海黑暗角落裡的一個棺材中阿格涅莎的形象。

     回到家,我付清了路易莎的工錢,她免不了因此傷心地哭一會兒。

    我把書籍之類的成堆的物品交給她保管,把其餘東西完全放好,然後就倒在了床上,經曆了這一天許多不尋常的事情,得好好休息了。

    清晨,在預定的時間我起了床,把旅行袋背到肩上,便急忙去市内最好旅館之一&ldquo三個國王&rdquo。

    在旅館門口停着一輛結實的、套着四匹好馬的帶篷馬車,浮士德博士和靡非斯托非勒斯站在台階上,正在安排擺放最後幾件物品。

     博士熱情地和我打招呼,而靡非斯托非勒斯則是狡黠地微笑,不過,他做事從來都不能不帶着譏諷的微笑。

    我的小包裹挂到了車廂後邊,我和浮士德博士坐到裡面,靡非斯托非勒斯與車夫坐到車夫的座位上。

    很快響起了鞭子聲,馬兒一用力,馬車沿着波恩大路向北大門駛去,它可能把我從科隆永遠地帶走了,在那裡我曾度過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1)指十五至十六世紀西班牙、葡萄牙侵略、掠奪中南美洲的征服者。

     (2)卡斯蒂利奧内(1478&mdash1529):意大利作家。

     (3)古希臘哲學家皮浪的懷疑論。

     (4)誇脫:容量單位,約合一升。

     (5)十六至十七世紀外國文獻對俄羅斯國家的稱謂。

     (6)原文為拉丁文。

     (7)偉大的阿爾貝特(約1193&mdash1280):德國哲學家和神學家,多明我會會士。

     (8)路西勿羅:基督教中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