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祝賀你，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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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婦是否覺察到我來了？
她突然中止歌聲，轉過身來，瞬間，我們的目光相遇。
我雙膝發軟，仿佛在蘆葦叢後遇見一頭雌虎。
&ldquo是誰啊？&rdquo 她把頭巾拉過來蓋上胸脯，臉沉了下來。
我想逃走，但左巴的話又給了我勇氣，&ldquo大海、女人、美酒、工作，都要盡興！&rdquo &ldquo是我，&rdquo我回答，&ldquo是我，請給我開門。
&rdquo 話一出口，我感到一陣恐慌，又想溜走。
但終于還是控制着自己，覺得這想法實在可恥。
&ldquo你是誰啊？&rdquo 她緩慢地、謹慎地、不聲不響地向前邁了一步，伸長頭頸，眯起眼睛，以便于更清楚地辨認，然後再向前走了一步，側身窺視。
她一下子喜形于色，伸出舌尖，舔潤雙唇。
&ldquo老闆？&rdquo她用更加溫柔的聲音說。
她再向前走了一步，蜷縮身子，似乎準備跳起捕食。
&ldquo老闆？&rdquo她用低低的聲音又問了一次。
&ldquo是我。
&rdquo &ldquo進來！&rdquo 天亮了。
我發現左巴已經回來，坐在木屋前抽煙，看海，好像在等我。
一看見我，他就仰起頭來，還像隻獵犬似的抽動鼻孔，伸長頭頸深吸氣，而後他仿佛在我身上嗅出寡婦的香味，頓時笑逐顔開。
他慢慢地站起來，真心地微笑，伸出雙臂。
&ldquo祝賀你，老闆！&rdquo 我躺下，閉上眼睛。
我聽到大海用搖籃般的節奏平靜地呼吸。
我覺得自己像一隻海鷗，跟随着波瀾起伏。
在大海柔和的催眠曲中，我墜入睡鄉，并做了一個夢：一個蹲坐在地上的巨大黑女人，大得像用黑色花崗岩建造的廟宇。
我焦急不安地繞着她轉，想找到入口。
我剛剛夠上她的小腳趾頭那麼高。
當我繞過她後腳跟的時候，忽然看見像岩洞般的一扇黑色大門，從裡面傳出一聲巨大的命令：&ldquo進來！&rdquo 于是我進去了。
将近中午，我醒了。
陽光從窗外射進來，灑在床上，撞擊牆上的小鏡子，仿佛能把它砸成千百塊碎片。
巨大黑女人的夢幻又出現在腦海。
我閉上眼睛，感到無比幸福。
我的身體輕松而滿足，如同一頭猛獸在獵食以後，躺在陽光下咂舔嘴唇。
我的精神也像肉體一樣，得到了滿足和休息。
好像過去折磨它的重重困擾，此時已找到了一個簡單又奇妙的答案。
昨夜的歡樂又從心底深處湧現出來，我就這麼躺着，閉着眼睛，似乎聽到自己身體從裡到外生長的聲音。
昨夜，我第一次清楚地體驗到，精神就是肉體，也許更活躍、更透明、更自由，但仍是肉體。
反過來肉體又是精神，雖然有點遲鈍，因為超載着沉重的遺産長途跋涉而疲憊不堪。
一個影子投在我身上。
我睜開眼睛，看見左巴站在門口，滿心喜悅地看着我。
&ldquo睡吧，孩子！睡吧，别起來&hellip&hellip&rdquo他以慈母般的關切輕柔地對我說，&ldquo今天是節日，睡吧。
&rdquo &ldquo我睡夠了。
&rdquo我坐起來。
&ldquo我給你沖隻雞蛋，&rdquo左巴笑着說，&ldquo滋補一下。
&rdquo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跑到海灘，浸入海水裡，然後在陽光下曬幹。
但我仍覺得在鼻孔、嘴唇、手指上有一股散不去的柔香，那是克裡特女人用來塗抹頭發的橙花精和桂花油的香味。
昨天她剪下一大捧橙花，準備等到晚上村民都去廣場的白楊樹下跳舞、教堂裡沒有人的時候去獻給耶稣。
她在床上面的聖像屏前供滿了檸檬花，聖母在花叢中露出悲楚的大大的杏眼。
左巴把一杯蛋花湯、兩隻大橙子和一個複活節奶油圓球蛋糕放在我邊上。
他一聲不響，滿懷喜悅，像一位母親照顧自己從戰場歸來的兒子。
他以愛撫的神情看我，爾後走開。
&ldquo我豎幾根杆子去。
&rdquo他說。
在陽光下，我平靜地咀嚼着嘴裡的東西，覺得自己好像在清涼的綠色海水上漂浮，深深感到一種身體上的歡快。
我不讓精神去占領這肉體的幸福，把它關進籠子，化作思想。
我放浪形骸，任憑全身從頭到腳地歡喜一番。
某些瞬間，我欣喜若狂，看看周圍、自己本身以及世界上的奇迹，不禁自問：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可能，世界與我們的腳、手、腹部共處得如此完美無缺？我又閉上了眼睛，沉默無言。
我忽然站起來，走進工棚，拿出《佛陀》手稿，把它翻開。
我要把它完結掉。
佛陀躺在花朵盛開的樹下，舉起手命令構成他的五種元素：地、水、火、風、精氣解體。
我已不再需要這個痛苦的形象，我已經超越
我雙膝發軟，仿佛在蘆葦叢後遇見一頭雌虎。
&ldquo是誰啊？&rdquo 她把頭巾拉過來蓋上胸脯，臉沉了下來。
我想逃走，但左巴的話又給了我勇氣，&ldquo大海、女人、美酒、工作，都要盡興！&rdquo &ldquo是我，&rdquo我回答，&ldquo是我，請給我開門。
&rdquo 話一出口，我感到一陣恐慌，又想溜走。
但終于還是控制着自己，覺得這想法實在可恥。
&ldquo你是誰啊？&rdquo 她緩慢地、謹慎地、不聲不響地向前邁了一步，伸長頭頸，眯起眼睛，以便于更清楚地辨認，然後再向前走了一步，側身窺視。
她一下子喜形于色，伸出舌尖，舔潤雙唇。
&ldquo老闆？&rdquo她用更加溫柔的聲音說。
她再向前走了一步，蜷縮身子，似乎準備跳起捕食。
&ldquo老闆？&rdquo她用低低的聲音又問了一次。
&ldquo是我。
&rdquo &ldquo進來！&rdquo 天亮了。
我發現左巴已經回來，坐在木屋前抽煙，看海，好像在等我。
一看見我，他就仰起頭來，還像隻獵犬似的抽動鼻孔，伸長頭頸深吸氣，而後他仿佛在我身上嗅出寡婦的香味，頓時笑逐顔開。
他慢慢地站起來，真心地微笑，伸出雙臂。
&ldquo祝賀你，老闆！&rdquo 我躺下，閉上眼睛。
我聽到大海用搖籃般的節奏平靜地呼吸。
我覺得自己像一隻海鷗，跟随着波瀾起伏。
在大海柔和的催眠曲中，我墜入睡鄉，并做了一個夢：一個蹲坐在地上的巨大黑女人，大得像用黑色花崗岩建造的廟宇。
我焦急不安地繞着她轉，想找到入口。
我剛剛夠上她的小腳趾頭那麼高。
當我繞過她後腳跟的時候，忽然看見像岩洞般的一扇黑色大門，從裡面傳出一聲巨大的命令：&ldquo進來！&rdquo 于是我進去了。
将近中午，我醒了。
陽光從窗外射進來，灑在床上，撞擊牆上的小鏡子，仿佛能把它砸成千百塊碎片。
巨大黑女人的夢幻又出現在腦海。
我閉上眼睛，感到無比幸福。
我的身體輕松而滿足，如同一頭猛獸在獵食以後，躺在陽光下咂舔嘴唇。
我的精神也像肉體一樣，得到了滿足和休息。
好像過去折磨它的重重困擾，此時已找到了一個簡單又奇妙的答案。
昨夜的歡樂又從心底深處湧現出來，我就這麼躺着，閉着眼睛，似乎聽到自己身體從裡到外生長的聲音。
昨夜，我第一次清楚地體驗到，精神就是肉體，也許更活躍、更透明、更自由，但仍是肉體。
反過來肉體又是精神，雖然有點遲鈍，因為超載着沉重的遺産長途跋涉而疲憊不堪。
一個影子投在我身上。
我睜開眼睛，看見左巴站在門口，滿心喜悅地看着我。
&ldquo睡吧，孩子！睡吧，别起來&hellip&hellip&rdquo他以慈母般的關切輕柔地對我說，&ldquo今天是節日，睡吧。
&rdquo &ldquo我睡夠了。
&rdquo我坐起來。
&ldquo我給你沖隻雞蛋，&rdquo左巴笑着說，&ldquo滋補一下。
&rdquo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跑到海灘，浸入海水裡，然後在陽光下曬幹。
但我仍覺得在鼻孔、嘴唇、手指上有一股散不去的柔香，那是克裡特女人用來塗抹頭發的橙花精和桂花油的香味。
昨天她剪下一大捧橙花，準備等到晚上村民都去廣場的白楊樹下跳舞、教堂裡沒有人的時候去獻給耶稣。
她在床上面的聖像屏前供滿了檸檬花，聖母在花叢中露出悲楚的大大的杏眼。
左巴把一杯蛋花湯、兩隻大橙子和一個複活節奶油圓球蛋糕放在我邊上。
他一聲不響，滿懷喜悅，像一位母親照顧自己從戰場歸來的兒子。
他以愛撫的神情看我，爾後走開。
&ldquo我豎幾根杆子去。
&rdquo他說。
在陽光下，我平靜地咀嚼着嘴裡的東西，覺得自己好像在清涼的綠色海水上漂浮，深深感到一種身體上的歡快。
我不讓精神去占領這肉體的幸福，把它關進籠子，化作思想。
我放浪形骸，任憑全身從頭到腳地歡喜一番。
某些瞬間，我欣喜若狂，看看周圍、自己本身以及世界上的奇迹，不禁自問：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可能，世界與我們的腳、手、腹部共處得如此完美無缺？我又閉上了眼睛，沉默無言。
我忽然站起來，走進工棚，拿出《佛陀》手稿，把它翻開。
我要把它完結掉。
佛陀躺在花朵盛開的樹下，舉起手命令構成他的五種元素：地、水、火、風、精氣解體。
我已不再需要這個痛苦的形象，我已經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