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隻信左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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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ldquo要是我們能逃脫。
&rdquo她憤憤然小聲說。
&ldquo我們能上哪兒去？上帝的手無處不在，沒有解救的路。
你感到遺憾嗎？&rdquo &ldquo不。
在人世上，興許愛情是最強烈的極度歡樂。
可能是這樣。
但今天見到這隻銅手，我就想逃脫。
&rdquo &ldquo你甯願自由？&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可是，如果隻有聽從銅手才能有自由呢？如果&lsquo上帝&rsquo這個詞并沒有群衆賦予他的那種合适的含義呢？&rdquo 她惶惑不安地看看我，眼中流露出金屬般的灰色光澤，嘴唇幹枯苦澀。
&ldquo我不理解。
&rdquo她說着就像受驚似的走掉。
她消失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想到她。
可是她肯定活在我胸脯掩蓋下的心中。
而今天，在這荒涼的海濱，她從我内心深處走出來，臉色蒼白，表情悲哀。
是的，我行為失當，左巴說得對。
這隻銅手是一個适當的借口。
初次接觸成功了，開始含情的言語相投，我們本來可以慢慢地不知不覺地互相擁抱，在上帝的手心裡平靜地結合。
但我卻突然從地面沖上天空，使女人受驚而跑掉。
霍頓斯太太院子裡的老公雞在啼鳴，天色大白。
我猛地跳下床。
工人手拿鍬、鎬、撬棍，陸陸續續來到。
我聽見左巴在發号施令。
他立即投身到了自己的工作裡，讓人覺得他是個善于指揮，又樂于負責的人。
我把頭伸到窗口，看見他那身材不勻稱的大高個子站在三十多個瘦骨嶙峋、粗魯、黝黑的細腰漢子中間。
他伸出一隻有權威的手，發出簡短而明确的話語。
有一次，他看見一個年輕小夥子嘴裡嘟嘟囔囔，走路躊躇不前，就抓住他的脖子。
&ldquo你有什麼要說的？&rdquo他吼道，&ldquo大聲說。
我不喜歡嘀嘀咕咕。
幹活就得高高興興。
你要是不高興，就上咖啡館待着去。
&rdquo 這時，霍頓斯太太出來了。
頭發蓬亂，面孔浮腫，沒有塗抹脂粉，身穿一件肥大的髒襯衣，趿拉着一雙挺長的舊拖鞋。
她咳嗽，發出一種老歌女式的沙啞咳嗽聲，像驢叫似的。
她停止腳步，用驕傲的神情朝左巴看去。
她又咳了一聲，好讓左巴聽見。
然後扭着屁股，一搖一擺地從他旁邊走過，寬大的袖子差一點就碰着他了。
可是左巴連頭都沒有轉，他從一個工人那裡掰了一塊大麥餅，還抓了一把油橄榄。
&ldquo走吧，小夥子們，&rdquo他喊道，&ldquo畫十字。
&rdquo 他邁開大步，帶領隊伍朝礦山徑直走去。
我不在這裡描述礦裡的工作，因為這需要有耐心，而我正缺乏這種耐心。
我們用蘆葦、柳條和汽油桶在近海處建起一幢簡易房。
天剛亮，左巴就醒了。
他拿起十字鎬，比工人先到礦裡，鑿出一條通道，找到閃閃發亮的煤層，便扔下鎬，高興得手舞足蹈。
可是幾天以後，礦脈消失了。
左巴就地躺下，擡起雙腿，伸手向天做了個嘲笑的動作。
他一心撲在工作上，甚至不跟我商量。
從頭幾天起，一切操心和責任就從我這裡轉到他那裡，由他作出決定，由他執行，當然後果由我承擔。
這樣的安排使我們各得其所。
在我看來，這幾個月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期。
所以，總的算起來，我以低廉的代價買到了幸福。
當年，我的外祖父住在克裡特的一個鄉鎮上。
他每天晚上都提着燈籠繞村子轉一遭，看看是否會偶然碰到外鄉人，一遇到就把他帶到家裡，以豐盛的酒飯款待。
然後，他坐在長沙發上，點上長管煙鬥，急迫地對酒足飯飽的客人說：&ldquo說吧！&rdquo &ldquo說什麼呀，穆斯托約爾伊老爹？&rdquo &ldquo你是幹什麼的？你是誰？你從哪兒來？你看見了哪些城市和哪些村鎮，全都講講。
好，說吧！&rdquo 于是客人開始東拉西扯，雜亂無章、真真假假地說起來。
我的外祖父抽着煙鬥，安然坐在沙發上，聽他講述，跟他漫遊。
要是他喜歡這客人，就對他說：&ldquo明天你再待一天，别走了。
你還沒有講完呢。
&rdquo 我外祖父從未離開過村子，甚至連坎迪亞或幹尼亞都沒有去過。
&ldquo去那裡幹什麼？&rdquo他說，&ldquo坎迪亞人和幹尼亞人常從這裡經過。
既然坎迪亞人和幹尼亞人會到我這裡來，還用得着我去嗎？&rdquo 如今，在克裡特海濱的我，延續了我外祖父的怪癖。
我也像他一樣打着燈籠找到了一位&ldquo客人&rdquo。
我不讓他走，為他花費的比一頓晚飯貴得多，可這值得。
每天晚上，我
&ldquo要是我們能逃脫。
&rdquo她憤憤然小聲說。
&ldquo我們能上哪兒去？上帝的手無處不在，沒有解救的路。
你感到遺憾嗎？&rdquo &ldquo不。
在人世上，興許愛情是最強烈的極度歡樂。
可能是這樣。
但今天見到這隻銅手，我就想逃脫。
&rdquo &ldquo你甯願自由？&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可是，如果隻有聽從銅手才能有自由呢？如果&lsquo上帝&rsquo這個詞并沒有群衆賦予他的那種合适的含義呢？&rdquo 她惶惑不安地看看我，眼中流露出金屬般的灰色光澤，嘴唇幹枯苦澀。
&ldquo我不理解。
&rdquo她說着就像受驚似的走掉。
她消失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想到她。
可是她肯定活在我胸脯掩蓋下的心中。
而今天，在這荒涼的海濱，她從我内心深處走出來，臉色蒼白，表情悲哀。
是的，我行為失當，左巴說得對。
這隻銅手是一個适當的借口。
初次接觸成功了，開始含情的言語相投，我們本來可以慢慢地不知不覺地互相擁抱，在上帝的手心裡平靜地結合。
但我卻突然從地面沖上天空，使女人受驚而跑掉。
霍頓斯太太院子裡的老公雞在啼鳴，天色大白。
我猛地跳下床。
工人手拿鍬、鎬、撬棍，陸陸續續來到。
我聽見左巴在發号施令。
他立即投身到了自己的工作裡，讓人覺得他是個善于指揮，又樂于負責的人。
我把頭伸到窗口，看見他那身材不勻稱的大高個子站在三十多個瘦骨嶙峋、粗魯、黝黑的細腰漢子中間。
他伸出一隻有權威的手，發出簡短而明确的話語。
有一次，他看見一個年輕小夥子嘴裡嘟嘟囔囔，走路躊躇不前，就抓住他的脖子。
&ldquo你有什麼要說的？&rdquo他吼道，&ldquo大聲說。
我不喜歡嘀嘀咕咕。
幹活就得高高興興。
你要是不高興，就上咖啡館待着去。
&rdquo 這時，霍頓斯太太出來了。
頭發蓬亂，面孔浮腫，沒有塗抹脂粉，身穿一件肥大的髒襯衣，趿拉着一雙挺長的舊拖鞋。
她咳嗽，發出一種老歌女式的沙啞咳嗽聲，像驢叫似的。
她停止腳步，用驕傲的神情朝左巴看去。
她又咳了一聲，好讓左巴聽見。
然後扭着屁股，一搖一擺地從他旁邊走過，寬大的袖子差一點就碰着他了。
可是左巴連頭都沒有轉，他從一個工人那裡掰了一塊大麥餅，還抓了一把油橄榄。
&ldquo走吧，小夥子們，&rdquo他喊道，&ldquo畫十字。
&rdquo 他邁開大步，帶領隊伍朝礦山徑直走去。
我不在這裡描述礦裡的工作，因為這需要有耐心，而我正缺乏這種耐心。
我們用蘆葦、柳條和汽油桶在近海處建起一幢簡易房。
天剛亮，左巴就醒了。
他拿起十字鎬，比工人先到礦裡，鑿出一條通道，找到閃閃發亮的煤層，便扔下鎬，高興得手舞足蹈。
可是幾天以後，礦脈消失了。
左巴就地躺下，擡起雙腿，伸手向天做了個嘲笑的動作。
他一心撲在工作上，甚至不跟我商量。
從頭幾天起，一切操心和責任就從我這裡轉到他那裡，由他作出決定，由他執行，當然後果由我承擔。
這樣的安排使我們各得其所。
在我看來，這幾個月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期。
所以，總的算起來，我以低廉的代價買到了幸福。
當年，我的外祖父住在克裡特的一個鄉鎮上。
他每天晚上都提着燈籠繞村子轉一遭，看看是否會偶然碰到外鄉人，一遇到就把他帶到家裡，以豐盛的酒飯款待。
然後，他坐在長沙發上，點上長管煙鬥，急迫地對酒足飯飽的客人說：&ldquo說吧！&rdquo &ldquo說什麼呀，穆斯托約爾伊老爹？&rdquo &ldquo你是幹什麼的？你是誰？你從哪兒來？你看見了哪些城市和哪些村鎮，全都講講。
好，說吧！&rdquo 于是客人開始東拉西扯，雜亂無章、真真假假地說起來。
我的外祖父抽着煙鬥，安然坐在沙發上，聽他講述，跟他漫遊。
要是他喜歡這客人，就對他說：&ldquo明天你再待一天，别走了。
你還沒有講完呢。
&rdquo 我外祖父從未離開過村子，甚至連坎迪亞或幹尼亞都沒有去過。
&ldquo去那裡幹什麼？&rdquo他說，&ldquo坎迪亞人和幹尼亞人常從這裡經過。
既然坎迪亞人和幹尼亞人會到我這裡來，還用得着我去嗎？&rdquo 如今，在克裡特海濱的我，延續了我外祖父的怪癖。
我也像他一樣打着燈籠找到了一位&ldquo客人&rdquo。
我不讓他走，為他花費的比一頓晚飯貴得多，可這值得。
每天晚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