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才叫做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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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子。
我打聽哪裡可以住宿。
&ldquo去霍頓斯太太那裡！&rdquo一個人高叫。
&ldquo一個法國女人？&rdquo我驚奇地問。
&ldquo她從世界的另一頭來。
她混了一輩子，哪兒都去過，老了就落到這裡，開了一個小客棧。
&rdquo &ldquo她還賣糖塊兒呢！&rdquo一個孩子說。
&ldquo她塗脂抹粉呢，&rdquo另一個孩子叫着說，&ldquo她脖子上系着一條絲帶&hellip&hellip她還養着一隻鹦鹉。
&rdquo &ldquo寡婦？&rdquo左巴問，&ldquo是個寡婦嗎？&rdquo 誰也沒回答他。
&ldquo是寡婦？&rdquo左巴又問，嘴裡流出口水。
老闆捋了捋濃密的灰胡須。
&ldquo朋友，你能數數這裡有多少根胡子？有多少？那她就當了多少丈夫的寡婦。
你明白啦？&rdquo &ldquo我明白了。
&rdquo左巴舔舔嘴唇答道。
&ldquo她也能把你弄成鳏夫。
當心，朋友！&rdquo一個老頭說。
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
老闆又托着盤子出來，給我們送上大麥面包、羊奶酪和梨。
&ldquo走吧，躲開他們。
&rdquo他喊道，&ldquo他們不能去那位太太那裡！他們在我這裡過夜。
&rdquo &ldquo康杜馬諾利奧，我要把他們接去住！&rdquo另一個老頭說，&ldquo我家沒有孩子，房子大，有的是地方。
&rdquo &ldquo對不起，阿納諾斯蒂老爹，&rdquo老闆湊到那老頭耳邊大聲說，&ldquo是我最先說的。
&rdquo &ldquo你招待那一位，&rdquo老阿納諾斯蒂說，&ldquo我招待這位老的。
&rdquo &ldquo哪位老的？&rdquo左巴生氣地說。
&ldquo我們倆不分開，&rdquo我示意左巴不要發火，&ldquo我們不分開。
我們上霍頓斯太太那裡&hellip&hellip&rdquo &ldquo歡迎！歡迎！&rdquo 一個頭發像亞麻褪了色的矮胖女人，羅圈腿，走路一搖一擺，張開雙臂出現在白楊樹下。
一顆長出幾根豬毛似的美人痣點綴着她的下巴。
她脖子上系着一條紅絲絨帶，枯萎的面頰上塗抹了一層淡紫色的粉，一小绺俏皮的頭發在她額上跳躍，活像在《雛鷹》[4]劇中老了的薩拉·貝爾哈特[5]。
&ldquo認識您非常高興，霍頓斯太太！&rdquo我回答她說，并且一時興頭上竟想向她行個吻手禮。
生活轉瞬間就像個神話故事，或者一出莎士比亞的喜劇，比如說《暴風雨》。
我們經曆了一場想象中的船舶失事，渾身濕透，剛剛才登上岸。
我們正在勘察這令人驚奇的海岸，彬彬有禮地向當地居民緻敬。
這位霍頓斯太太給我的印象仿佛是島上的王後，一頭光輝閃耀的金黃色海獅，曆盡劫難，敗落在這個沙灘上。
在她的身後，有多少像凱列班[6]那樣的肮髒、粗魯而歡快的面孔，以驕傲又鄙夷的目光注視着她。
左巴像個假扮的王子，目不轉睛地看着霍頓斯太太，好像遇見一位老相識。
他好像一艘遠洋作戰歸來的戰艦，經曆過勝利和失敗，舷門被擊毀，桅杆折斷，船帆破碎，如今滿身裂痕，隐居在這海岸上等待，等她用脂粉修補。
無疑，她也在等左巴&mdash&mdash這位臉上有一道道傷疤的船長。
我很高興看到這兩個喜劇演員終于在用粗略幾筆繪成的克裡特背景下相遇。
&ldquo兩張床，霍頓斯太太！&rdquo我對着這位愛情劇的老演員鞠了個躬說，&ldquo兩張床，沒有臭蟲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沒有臭蟲，沒有臭蟲！&rdquo她一邊喊，一邊向我使了個挑逗的眼神。
&ldquo有！有！&rdquo我們兩個像凱列班似的嬉笑高喊。
&ldquo沒有！沒有！&rdquo她邊反駁邊用肥胖的小腳跺石頭地。
她穿着天藍色厚長統襪，一雙系着小絲絨結的舊薄底淺口皮鞋。
&ldquo去你的，大演員[7]見鬼去！&rdquo凱列班又放聲大笑。
霍頓斯太太又擺出莊重的樣子，走在前面給我們引路。
她身上散發着香粉和廉價香皂味。
左巴跟在後邊，用貪婪的目光盯着她。
&ldquo喂，瞧一下這個，老闆。
&rdquo他對我小聲說，&ldquo她屁股的勁兒，這婊子！就像母羊的肥尾巴。
&rdquo 兩三滴大雨點掉下來，天色昏暗，藍色閃電抽打在山上。
穿着白羊皮披肩的少女急忙把自家的山羊和綿羊從牧場趕回羊圈；婦女們蹲在爐竈前，生起火做晚飯。
左巴急躁地咬起自己的胡子，眼睛盯着女人搖搖擺擺的臀部。
&ldquo唉！&rdquo他突然歎口氣說，&ldquo他媽的生活！女人從來都是要捉弄人的。
&rdquo [1]威尼澤洛斯（Venizelos1864~1936），希臘政治家，曾領導希臘解放戰争，制定憲法，多次任政府首腦，主張民主共和，反對君主政體。
[2]土耳其在巴爾幹戰争中失敗，1913年5月13日簽署的《倫敦條約》确認克裡特歸屬希臘版圖。
喬治親王登陸象征克裡特的解放。
[3]德拉克馬，希臘貨币單位。
[4]法國作家埃·羅斯唐于1900年創作的六幕劇。
[5]薩拉·貝爾哈特（SarahBernhardt1844~1923），法國著名女演員。
[6]凱列班（Caliban）是《暴風雨》劇中人物，一個野性而醜陋的奴隸。
[7]原文Prindonna，意大利歌劇中的主要女演員。
我打聽哪裡可以住宿。
&ldquo去霍頓斯太太那裡！&rdquo一個人高叫。
&ldquo一個法國女人？&rdquo我驚奇地問。
&ldquo她從世界的另一頭來。
她混了一輩子，哪兒都去過，老了就落到這裡，開了一個小客棧。
&rdquo &ldquo她還賣糖塊兒呢！&rdquo一個孩子說。
&ldquo她塗脂抹粉呢，&rdquo另一個孩子叫着說，&ldquo她脖子上系着一條絲帶&hellip&hellip她還養着一隻鹦鹉。
&rdquo &ldquo寡婦？&rdquo左巴問，&ldquo是個寡婦嗎？&rdquo 誰也沒回答他。
&ldquo是寡婦？&rdquo左巴又問，嘴裡流出口水。
老闆捋了捋濃密的灰胡須。
&ldquo朋友，你能數數這裡有多少根胡子？有多少？那她就當了多少丈夫的寡婦。
你明白啦？&rdquo &ldquo我明白了。
&rdquo左巴舔舔嘴唇答道。
&ldquo她也能把你弄成鳏夫。
當心，朋友！&rdquo一個老頭說。
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
老闆又托着盤子出來，給我們送上大麥面包、羊奶酪和梨。
&ldquo走吧，躲開他們。
&rdquo他喊道，&ldquo他們不能去那位太太那裡！他們在我這裡過夜。
&rdquo &ldquo康杜馬諾利奧，我要把他們接去住！&rdquo另一個老頭說，&ldquo我家沒有孩子，房子大，有的是地方。
&rdquo &ldquo對不起，阿納諾斯蒂老爹，&rdquo老闆湊到那老頭耳邊大聲說，&ldquo是我最先說的。
&rdquo &ldquo你招待那一位，&rdquo老阿納諾斯蒂說，&ldquo我招待這位老的。
&rdquo &ldquo哪位老的？&rdquo左巴生氣地說。
&ldquo我們倆不分開，&rdquo我示意左巴不要發火，&ldquo我們不分開。
我們上霍頓斯太太那裡&hellip&hellip&rdquo &ldquo歡迎！歡迎！&rdquo 一個頭發像亞麻褪了色的矮胖女人，羅圈腿，走路一搖一擺，張開雙臂出現在白楊樹下。
一顆長出幾根豬毛似的美人痣點綴着她的下巴。
她脖子上系着一條紅絲絨帶，枯萎的面頰上塗抹了一層淡紫色的粉，一小绺俏皮的頭發在她額上跳躍，活像在《雛鷹》[4]劇中老了的薩拉·貝爾哈特[5]。
&ldquo認識您非常高興，霍頓斯太太！&rdquo我回答她說，并且一時興頭上竟想向她行個吻手禮。
生活轉瞬間就像個神話故事，或者一出莎士比亞的喜劇，比如說《暴風雨》。
我們經曆了一場想象中的船舶失事，渾身濕透，剛剛才登上岸。
我們正在勘察這令人驚奇的海岸，彬彬有禮地向當地居民緻敬。
這位霍頓斯太太給我的印象仿佛是島上的王後，一頭光輝閃耀的金黃色海獅，曆盡劫難，敗落在這個沙灘上。
在她的身後，有多少像凱列班[6]那樣的肮髒、粗魯而歡快的面孔，以驕傲又鄙夷的目光注視着她。
左巴像個假扮的王子，目不轉睛地看着霍頓斯太太，好像遇見一位老相識。
他好像一艘遠洋作戰歸來的戰艦，經曆過勝利和失敗，舷門被擊毀，桅杆折斷，船帆破碎，如今滿身裂痕，隐居在這海岸上等待，等她用脂粉修補。
無疑，她也在等左巴&mdash&mdash這位臉上有一道道傷疤的船長。
我很高興看到這兩個喜劇演員終于在用粗略幾筆繪成的克裡特背景下相遇。
&ldquo兩張床，霍頓斯太太！&rdquo我對着這位愛情劇的老演員鞠了個躬說，&ldquo兩張床，沒有臭蟲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沒有臭蟲，沒有臭蟲！&rdquo她一邊喊，一邊向我使了個挑逗的眼神。
&ldquo有！有！&rdquo我們兩個像凱列班似的嬉笑高喊。
&ldquo沒有！沒有！&rdquo她邊反駁邊用肥胖的小腳跺石頭地。
她穿着天藍色厚長統襪，一雙系着小絲絨結的舊薄底淺口皮鞋。
&ldquo去你的，大演員[7]見鬼去！&rdquo凱列班又放聲大笑。
霍頓斯太太又擺出莊重的樣子，走在前面給我們引路。
她身上散發着香粉和廉價香皂味。
左巴跟在後邊，用貪婪的目光盯着她。
&ldquo喂，瞧一下這個，老闆。
&rdquo他對我小聲說，&ldquo她屁股的勁兒，這婊子！就像母羊的肥尾巴。
&rdquo 兩三滴大雨點掉下來，天色昏暗，藍色閃電抽打在山上。
穿着白羊皮披肩的少女急忙把自家的山羊和綿羊從牧場趕回羊圈；婦女們蹲在爐竈前，生起火做晚飯。
左巴急躁地咬起自己的胡子，眼睛盯着女人搖搖擺擺的臀部。
&ldquo唉！&rdquo他突然歎口氣說，&ldquo他媽的生活！女人從來都是要捉弄人的。
&rdquo [1]威尼澤洛斯（Venizelos1864~1936），希臘政治家，曾領導希臘解放戰争，制定憲法，多次任政府首腦，主張民主共和，反對君主政體。
[2]土耳其在巴爾幹戰争中失敗，1913年5月13日簽署的《倫敦條約》确認克裡特歸屬希臘版圖。
喬治親王登陸象征克裡特的解放。
[3]德拉克馬，希臘貨币單位。
[4]法國作家埃·羅斯唐于1900年創作的六幕劇。
[5]薩拉·貝爾哈特（SarahBernhardt1844~1923），法國著名女演員。
[6]凱列班（Caliban）是《暴風雨》劇中人物，一個野性而醜陋的奴隸。
[7]原文Prindonna，意大利歌劇中的主要女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