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才叫做人哪
關燈
小
中
大
、死，寓于己身？何時？何時？何時？&rdquo
左巴夾着桑圖裡，向我走來。
&ldquo那兒就是褐煤！&rdquo我掩蓋着激動的情緒，伸出手臂，指向那像仰面女人頭似的山丘。
左巴皺了皺眉，沒有回頭。
&ldquo不着急，現在還不是時候。
先讓它停下來，它還動彈哪。
這家夥，像船上的甲闆。
&rdquo他邁開大步向前，&ldquo我們快進村吧。
&rdquo 兩個皮膚曬得黝黑的光腳孩子趕忙跑過來替我們拎行李。
一個藍眼睛的肥胖海關職員在一間木闆房裡抽着水煙筒值勤。
他斜眼瞟了我們一眼，漫不經心地看了看行李，挪了一下身子，似乎要站起來，卻又鼓不起勁頭。
他慢騰騰地拿開了他那水煙筒的管子。
&ldquo歡迎你們。
&rdquo他懶洋洋地說。
一個孩子走到我跟前，用他像橄榄那麼小的黑眼睛向我使了一個眼色，笑着說：&ldquo他不是克裡特人。
他懶得要命。
&rdquo &ldquo克裡特人不懶嗎？&rdquo &ldquo他們懶&hellip&hellip他們懶&hellip&hellip&rdquo克裡特孩子答道，&ldquo可是懶得不一樣&hellip&hellip&rdquo &ldquo村子離這裡遠嗎？&rdquo &ldquo唔！不遠，一顆子彈的射程！瞧，在園子後面的山溝裡，是個挺漂亮的村子，老闆。
這兒是塊寶地，什麼都有，角豆、青豆、鷹嘴豆、油、酒。
那邊沙地裡還長着在克裡特成熟最早的黃瓜和甜瓜。
老闆，是非洲刮來的風把他們吹起來的。
你要是睡在菜園裡，夜裡就會聽見瓜長大成熟的窸窣聲呢。
&rdquo 左巴走在前面，他的頭還有點暈暈乎乎。
&ldquo别洩氣，左巴，&rdquo我對他喊道，&ldquo我們已經挺過來了，沒事兒了。
&rdquo 我們快步走着。
地裡摻雜着沙和貝殼，不時出現一棵怪柳、一棵野生無花果、一簇燈心草或苦毛蕊花。
天陰沉下來，雲越來越低，起風了。
我們走近一棵螺旋形雙幹合抱的碩大無花果樹。
因為年代久遠，它的内部開始凹陷。
一個孩子停下腳步，用下巴朝着樹做了個動作。
&ldquo這是小姐樹！&rdquo他說。
我感到吃驚。
在克裡特的土地上，每一塊石頭，每一棵樹或許都有一段悲慘的曆史。
&ldquo小姐樹？這是為什麼？&rdquo &ldquo還在我爺爺那時候，一位紳士的女兒愛上了年輕的羊倌。
可是她父親不願意。
女兒哭喊、哀求，但老頭子就是不答應。
于是一天晚上，兩個青年男女不見了。
大家去找，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星期，還是找不着。
但他們開始發出臭味，大家跟着臭味去找，在這棵無花果樹下發現他倆緊抱在一起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了。
你明白了？因為聞見臭味才找到他們的。
&rdquo 孩子大笑。
我們聽到村子裡的嘈雜聲，狗吠、婦女們叫嚷、公雞啼鳴，這些宣告着氣候的變換。
空氣中飄蕩着從制造拉吉酒的蒸鍋裡散發出的葡萄渣的味道。
&ldquo村子到了！&rdquo兩個孩子跑着喊道。
我們繞過沙丘就看見了村落，它仿佛趴在峽谷的斜坡上。
白灰粉刷的帶平台的低矮房屋參差不齊，擠在一起的窗戶形成許多斑點，像是卡在石頭中間的白色顱骨。
&ldquo注意，左巴，&rdquo我小聲叮囑，&ldquo現在我們進村了，行動表現得像個樣子，不能讓人家覺得有什麼不合适，要讓人家覺得我們是認真幹事業的人。
我是老闆，你是工頭。
你知道，克裡特人不開玩笑。
隻要他們看見你，發現你身上有什麼毛病，就會給你起個外号。
你再也甭想擺脫這個外号。
你就像一隻被人在尾巴上拴了個平底鍋的狗似的跑吧。
&rdquo 左巴用手捂住上唇的胡子，陷入了沉思。
&ldquo聽我說，老闆，&rdquo他終于開口，&ldquo要是村裡有個寡婦，你就不必擔心，要是沒有&hellip&hellip&rdquo 剛走到村口，一個衣衫褴褛的女乞丐伸着手跑過來。
她那張被曬黑的臉很髒，上唇還長着濃密的黑色汗毛。
&ldquo嗨，朋友！&rdquo她用親近的語氣朝左巴喊，&ldquo嗨，朋友，你有良心嗎？&rdquo 左巴停住腳步。
&ldquo有啊。
&rdquo他嚴肅地回答。
&ldquo那就給我五個德拉克馬[3]吧！&rdquo 左巴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破舊的錢包。
&ldquo給你。
&rdquo他說，同時露出微笑以緩和他的苦澀表情，又轉過頭來對我說：&ldquo看來這裡東西不貴，一個良心才五個德拉克馬。
&rdquo 村裡的狗朝我們跑來，婦女們倚在曬台上看，孩子們跟在我們後邊叫嚷。
他們有的大喊大叫，有的模仿汽車喇叭聲，還有的跑到我們前面，睜大眼睛，好奇地看我們。
我們來到村子的廣場上。
這裡有兩棵巨大的白楊樹，樹周圍是一些用來做凳子的經過粗糙加工的樹墩；對面有家挂着褪色招牌的咖啡館，寫着&ldquo貞潔咖啡館&mdash&mdash肉鋪&rdquo。
&ldquo你笑什麼，老闆？&rdquo左巴問。
還未等我回答，咖啡館兼肉鋪的門裡走出五六個穿深藍色長褲、系着紅腰帶的彪形大漢。
&ldquo歡迎你們，朋友們！&rdquo他們喊道，&ldquo請進去喝杯拉吉酒，還熱着哩，剛出蒸鍋。
&rdquo 左巴直咂嘴。
&ldquo怎樣，老闆？&rdquo他回過頭來朝我眨了眨眼睛，&ldquo喝一杯拉吉酒吧？&rdquo 我們喝了一杯，就把肚子都燒燙了。
咖啡館兼肉鋪老闆是個身體結實、動作輕快、保養得很好的老頭。
他給我們搬來兩把
&ldquo那兒就是褐煤！&rdquo我掩蓋着激動的情緒，伸出手臂，指向那像仰面女人頭似的山丘。
左巴皺了皺眉，沒有回頭。
&ldquo不着急，現在還不是時候。
先讓它停下來，它還動彈哪。
這家夥，像船上的甲闆。
&rdquo他邁開大步向前，&ldquo我們快進村吧。
&rdquo 兩個皮膚曬得黝黑的光腳孩子趕忙跑過來替我們拎行李。
一個藍眼睛的肥胖海關職員在一間木闆房裡抽着水煙筒值勤。
他斜眼瞟了我們一眼，漫不經心地看了看行李，挪了一下身子，似乎要站起來，卻又鼓不起勁頭。
他慢騰騰地拿開了他那水煙筒的管子。
&ldquo歡迎你們。
&rdquo他懶洋洋地說。
一個孩子走到我跟前，用他像橄榄那麼小的黑眼睛向我使了一個眼色，笑着說：&ldquo他不是克裡特人。
他懶得要命。
&rdquo &ldquo克裡特人不懶嗎？&rdquo &ldquo他們懶&hellip&hellip他們懶&hellip&hellip&rdquo克裡特孩子答道，&ldquo可是懶得不一樣&hellip&hellip&rdquo &ldquo村子離這裡遠嗎？&rdquo &ldquo唔！不遠，一顆子彈的射程！瞧，在園子後面的山溝裡，是個挺漂亮的村子，老闆。
這兒是塊寶地，什麼都有，角豆、青豆、鷹嘴豆、油、酒。
那邊沙地裡還長着在克裡特成熟最早的黃瓜和甜瓜。
老闆，是非洲刮來的風把他們吹起來的。
你要是睡在菜園裡，夜裡就會聽見瓜長大成熟的窸窣聲呢。
&rdquo 左巴走在前面，他的頭還有點暈暈乎乎。
&ldquo别洩氣，左巴，&rdquo我對他喊道，&ldquo我們已經挺過來了，沒事兒了。
&rdquo 我們快步走着。
地裡摻雜着沙和貝殼，不時出現一棵怪柳、一棵野生無花果、一簇燈心草或苦毛蕊花。
天陰沉下來，雲越來越低，起風了。
我們走近一棵螺旋形雙幹合抱的碩大無花果樹。
因為年代久遠，它的内部開始凹陷。
一個孩子停下腳步，用下巴朝着樹做了個動作。
&ldquo這是小姐樹！&rdquo他說。
我感到吃驚。
在克裡特的土地上，每一塊石頭，每一棵樹或許都有一段悲慘的曆史。
&ldquo小姐樹？這是為什麼？&rdquo &ldquo還在我爺爺那時候，一位紳士的女兒愛上了年輕的羊倌。
可是她父親不願意。
女兒哭喊、哀求，但老頭子就是不答應。
于是一天晚上，兩個青年男女不見了。
大家去找，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星期，還是找不着。
但他們開始發出臭味，大家跟着臭味去找，在這棵無花果樹下發現他倆緊抱在一起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了。
你明白了？因為聞見臭味才找到他們的。
&rdquo 孩子大笑。
我們聽到村子裡的嘈雜聲，狗吠、婦女們叫嚷、公雞啼鳴，這些宣告着氣候的變換。
空氣中飄蕩着從制造拉吉酒的蒸鍋裡散發出的葡萄渣的味道。
&ldquo村子到了！&rdquo兩個孩子跑着喊道。
我們繞過沙丘就看見了村落，它仿佛趴在峽谷的斜坡上。
白灰粉刷的帶平台的低矮房屋參差不齊，擠在一起的窗戶形成許多斑點，像是卡在石頭中間的白色顱骨。
&ldquo注意，左巴，&rdquo我小聲叮囑，&ldquo現在我們進村了，行動表現得像個樣子，不能讓人家覺得有什麼不合适，要讓人家覺得我們是認真幹事業的人。
我是老闆，你是工頭。
你知道，克裡特人不開玩笑。
隻要他們看見你，發現你身上有什麼毛病，就會給你起個外号。
你再也甭想擺脫這個外号。
你就像一隻被人在尾巴上拴了個平底鍋的狗似的跑吧。
&rdquo 左巴用手捂住上唇的胡子，陷入了沉思。
&ldquo聽我說，老闆，&rdquo他終于開口，&ldquo要是村裡有個寡婦，你就不必擔心，要是沒有&hellip&hellip&rdquo 剛走到村口，一個衣衫褴褛的女乞丐伸着手跑過來。
她那張被曬黑的臉很髒，上唇還長着濃密的黑色汗毛。
&ldquo嗨，朋友！&rdquo她用親近的語氣朝左巴喊，&ldquo嗨，朋友，你有良心嗎？&rdquo 左巴停住腳步。
&ldquo有啊。
&rdquo他嚴肅地回答。
&ldquo那就給我五個德拉克馬[3]吧！&rdquo 左巴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破舊的錢包。
&ldquo給你。
&rdquo他說，同時露出微笑以緩和他的苦澀表情，又轉過頭來對我說：&ldquo看來這裡東西不貴，一個良心才五個德拉克馬。
&rdquo 村裡的狗朝我們跑來，婦女們倚在曬台上看，孩子們跟在我們後邊叫嚷。
他們有的大喊大叫，有的模仿汽車喇叭聲，還有的跑到我們前面，睜大眼睛，好奇地看我們。
我們來到村子的廣場上。
這裡有兩棵巨大的白楊樹，樹周圍是一些用來做凳子的經過粗糙加工的樹墩；對面有家挂着褪色招牌的咖啡館，寫着&ldquo貞潔咖啡館&mdash&mdash肉鋪&rdquo。
&ldquo你笑什麼，老闆？&rdquo左巴問。
還未等我回答，咖啡館兼肉鋪的門裡走出五六個穿深藍色長褲、系着紅腰帶的彪形大漢。
&ldquo歡迎你們，朋友們！&rdquo他們喊道，&ldquo請進去喝杯拉吉酒，還熱着哩，剛出蒸鍋。
&rdquo 左巴直咂嘴。
&ldquo怎樣，老闆？&rdquo他回過頭來朝我眨了眨眼睛，&ldquo喝一杯拉吉酒吧？&rdquo 我們喝了一杯，就把肚子都燒燙了。
咖啡館兼肉鋪老闆是個身體結實、動作輕快、保養得很好的老頭。
他給我們搬來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