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号客艙

關燈
,用手猛地推了進去,想探探裡面有沒有人。

    果然有! 我記得,當我用雙手向前推的時候,手的感覺感覺就像是進入一個彌漫着潮濕空氣的地窖,從簾子後面吹來一股風,夾帶着非常難聞的海水氣味。

    我抓住了一個東西。

    它的形狀像人的手臂,可是光滑、潮濕、冰冷冰冷。

    就在我拉的時候,突然,那東西猛地向我撲來,我的感覺,這是一團濕漉漉的、黏糊糊的東西,又重又濕,但卻具有一種超自然的力量。

    我向客艙後面退,一瞬之間門開了,那東西沖了出去。

    我顧不上害怕,迅速恢複過來,從門裡跳出去,以我能有的最快速度追趕,但已經來不及了,我看見在前面十碼的地方,我确定我看見了它,看見一個黑影在燈光微暗的走廊裡移動,速度非常之快,就像黑夜燈光下一匹拉着兩輪馬車的奔馬的影子。

    但是過了一會兒,它就消失了,我發現我抓住沿壁磨得非常光滑的扶手,艙壁在那裡轉彎進入扶梯口。

    我的汗毛豎起,冷汗從臉上淌下來。

    我雖然被吓壞了,但我絲毫也不羞愧。

     我依然懷疑我的感覺,我恢複了鎮靜,我想,這是荒謬的。

    我吃過不合我胃口的啤酒乳酪醬,我是做了個噩夢,我一路走回我的客艙,鼓着勁跨了進去。

    這整個地方充滿了污濁難聞的海水氣味,就像昨天晚上醒來時聞到的一樣,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走到裡面,在我的行李中摸索,尋找一盒蠟燭。

    我點亮了一盞手提式鐵路閱讀燈,我總是帶着它,因為我喜歡在熄燈後看書。

    這時我察覺到舷窗再次被打開了。

    一種可怕的恐怖開始死死地攫住我,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也希望不會再有。

    但我有了燈,我開始檢查上鋪,心想它一定是被海水給打濕了。

     但事情非我所料,這張床上有人睡過,海水的氣味很強烈,被褥卻十分幹燥。

    我猜想,上一個夜晚發生意外之後,羅伯特沒有膽量整理床鋪——這一切都是一場可怕的夢。

    我把簾子盡量打開,非常仔細地察看這個地方。

    這裡完全是幹的,但舷窗又打開了,懷着一種說不清楚的恐懼和疑惑,我關上它,把它擰緊,再把我粗實的手杖插到銅環裡,使盡力氣扭轉,直到厚厚的金屬在壓力下開始彎曲。

    然後我把我的閱讀提燈挂在長沙發端頭上的紅絲絨上,坐了下來,如果可能的話,我想恢複自己的情緒。

    我整夜坐在那裡,我無法思考其他事情——差不多根本就不可能思考。

    但舷窗保持着關閉狀态,我決不相信現在不用九牛二虎之力能打得開它。

     天終于亮了,我慢慢穿好衣服,仔細回想夜裡發生的一切。

    今天是個大好天,我走到甲闆上,高興地沐浴在清晨的純淨陽光中,聞着掠過藍色海面的微風帶來的氣息,它迥異于我客艙裡的那種腐臭、污濁的氣味。

    我轉到船尾,向外科醫生的小艙走去。

    他站在那裡,嘴裡叼着煙鬥,就像前一天一樣,在呼吸早上的空氣。

     “早上好。

    ”他平靜地說,但明顯是在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

     “醫生,你說的很對,”我說,“那個地方有點不對勁。

    ” “我想你會改變主意的,”他回答,多少帶點得意洋洋的神情,“你度過了一個糟糕的夜晚,嗯?要不要來一杯提神酒?我有一個絕妙的秘方。

    ” “不用,謝謝,”我大聲說,“但我想告訴你發生了什麼。

    ” 然後我盡可能準确而清楚地告訴他發生了什麼,沒有漏掉陳述它帶給我的驚吓,這是我這輩子從沒經曆過的,我特别詳述了關于舷窗的怪事,這是一個我能夠證明的事實,即使其他的都是幻覺。

    那個夜晚我關了它兩次,第二次我用手杖擰的時候,實際上把銅構件都弄彎了。

    我相信在這一點上我做得很好。

     “你似乎覺得我會懷疑你的故事,”醫生說,對我就舷窗的情況作詳細的描述報以一笑,“我絲毫也不懷疑。

    我重申對你的邀請,帶上你的行李來這兒,占據我的一半船艙吧。

    ” “你過來,和我共住一個夜晚,”我說,“幫我挖出這件事的老底。

    ” “如果硬是要試,你倒是會觸到其他東西的底。

    ”醫生回答。

     “什麼?”我問。

     “海底。

    反正我是要離開這艘船了。

    試是不明智的。

    ” “那麼你不會幫我查明真相——” “我,不會,”醫生很快地回應說,“保持頭腦清醒是我的職責——而不是去與鬼魂和怪物一起厮混。

    ” “你真的相信它是一個鬼魂?”我露出蔑視的神情問道。

    但是,就在我說話的當口,我還非常清楚地記得那天夜裡那種壓倒我的對超自然事物的恐懼感。

    醫生突然向我轉過身。

     “你對這些事情有任何合理的解釋嗎?”他問,“不,你沒有。

    嗯,你說你會找到一個解釋,先生,我說你不會,隻是因為根本就沒有。

    ” “但是,親愛的先生,”我反駁說,“你——一個科學家——要想告訴我這樣的事情是無法解釋的嗎?” “我想是的,”他堅定地回答,“即使它們可以被解釋,我也不會關心這種說辭。

    ” 我不想一個人獨自在這間客艙裡再待一個夜晚,但我固執地決定要挖出這場亂象的根源。

    經曆過兩個這樣的夜晚之後,我不相信有多少人還會單獨睡在那裡,但如果沒有人和我一起守夜的話,我也決定要試一試。

    醫生顯然不贊同這樣的實驗,他說他是一個外科醫生,萬一船上發生什麼意外,他必須時刻準備應對,他無法承受内心的緊張不安。

    也許他是無可非議的,但我傾向于認為,他的謹慎是出于他的天性。

    經詢問,他告訴我,船上沒有人可能加入我的調查,又和他談了一會兒之後,我便離開了。

    過了沒多久,我見了船長,把我的故事告訴他。

    我說,如果沒有人和我一起度過今天夜晚,我要求讓燈整夜燃着,我得一個人試一試。

     “聽我說,”他說,“我要告訴你我會,我會親自與你一起守夜,我們将看到有什麼發生。

    我相信,我們兩人可以找到答案。

    船上可能有一些鬼鬼祟祟的家夥,他們通過吓唬旅客來行竊。

    可能,那個鋪位的木工活裡有什麼蹊跷。

    ” 我提議帶船上的木匠下去把那地方檢查一下,但是令我不勝欣喜的是船長自願與我一起過夜。

    船長招來一個工匠,命令他按我的要求去做,我讓他把上鋪所有的寝具拿掉,我們徹底地檢查這個地方,看看是否哪裡木闆有松動,嵌闆有沒有可能被打開或被推到邊上。

    我們測試了所有地方的厚木闆,輕輕敲擊地闆,擰開下鋪的配件,把它拆開——總之,客艙裡的每一平方英寸都經過了仔細的檢測。

    一切都井井有條地進行,然後,我們把每一件東西都恢複原樣,在我們的工作将要結束時,羅伯特走到門口,朝裡面張望。

     “嗨,先生——先生,發現了什麼?”他問,露出他的慘白笑容。

     “羅伯特,關于舷窗,你說的很對。

    ”我說着給了他一個許諾過的金鎊。

    那個木匠卻一聲不吭,熟練地按我的指令幹着活,做完後他開腔了。

     “先生,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他說,“但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帶着你的東西搬出去,讓我用六根四英寸長的螺釘把這個客艙的門封死。

    先生,這個客艙從來沒有什麼好事情,就是這樣。

    在我的記憶中,這裡已經丢失了四條人命,是在四次航行中。

    先生,最好還是放棄——最好還是放棄!” “我要再試一個夜晚。

    ”我說。

     “先生,最好還是放棄——最好還是放棄!這是一件再壞不過的工作。

    ”那個工匠重複着,把他的工具放進包裡,離開了客艙。

     但是,受到船長陪伴這一前景的鼓舞,我的精神大為振奮,我下定決心,不讓任何人阻止我把這件奇怪的事情探究到底。

    那天晚上,我沒有吃啤酒乳酪醬,沒有喝烈性酒,甚至都沒有參加慣常的惠斯特紙牌遊戲。

    我想對我的勇氣保持絕對的自信,我的虛榮心也讓我急于在船長的眼裡樹立一個好形象。

     在那些極其堅強、快樂的航海家中,船長是一個典型,這些人在困境中的勇氣、堅毅和鎮靜,自然而然地把他們導入高階的職位。

    他不是那種被一個無聊的故事就可以牽着走的人,僅僅他願意加入我的調查這個事實,就證明他認為存在着嚴重的問題,這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