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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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後’不放的人——有沒有想過,要說出一件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該有多難?如果說一個人犯了某種暴力罪,那麼當他明顯地籌劃、決定,并興緻濃濃考慮它時,我們難道不能根據大量事實說他确實犯了這個罪嗎?我想我們有理由認為,真正的犯罪僅僅是他下定決心的實質後果:當他做決定時,他就犯罪了。

    因此我要問,用‘之前’和‘之後’的說法,犯罪是何時真正發生的呢?在我的故事裡,還有一個需要你進一步思考的問題。

    因為這點似乎是肯定的,一個人的肉體死亡後,他的靈魂有必要重演這樣的罪行,我認為我們可以猜想,這是為了悔恨,并最終得到救贖。

    那些有第二視力的人看得到這樣的案件重演。

    也許他的一生是盲目行事的,但随後,他的靈魂睜着眼再現了這一罪行,借此來理解它的窮兇極惡。

    所以,當他睜開眼睛做這件事并後悔的時候,我們是否應該把這個人的最初決定和他的犯罪動機視作是他真正犯罪的前奏呢?……當我以抽象的方式說話時,這一些聽起來都很模糊,但我想,如果你聽了我的故事,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滿意了嗎?你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嗎?那麼讓我繼續。

    ” 他往後靠在椅子上,整理他的思路,然後開始說。

    “我要告訴你的故事,”他說,“始于一個月之前,那時你正好在瑞士。

    我想,昨天晚上它結束了,無論如何,我再也不想經曆更多的事情啦。

    嗯,一個月之前,我在一個雨天的晚上外出用餐,很晚才回來,因為沒有出租車,于是冒着傾盆大雨匆匆趕到皮卡迪利廣場的地鐵站。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趕上了這個方向的最後一班車,跨進的那節車廂是空的,隻有一個乘客坐在直對着我的門邊。

    根據我的印象,之前我從沒見過他,但我發現我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住了,好像他和我有什麼莫名其妙的關系。

    他是一個中年人,穿着正式場合穿的服裝,臉上表情緊張,腦中像是在思考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擱在膝蓋上的那隻手,時而握緊,時而松開。

    突然,他擡起頭來,盯着我的臉。

    我看到了他的懷疑和恐懼,好像我做了什麼秘密的事讓他吃驚似的。

     “在我們停靠多佛街的那刻,列車員開了車廂門,播報站名,又說,‘這裡可轉車去海德公園角和格洛斯特路’。

    這對我沒問題,因為它意味着車子會在我的目的地布朗普頓路停靠。

    顯然,對我的同車人也一樣,因為他肯定不下車,車子停了一會兒之後,沒有其他的人進來,我們繼續坐着。

    必須強調下,在車門關上、車子開動之後,我還看見他。

    可是當車開起來,我再看他時,我發現那裡沒有人了,車廂裡隻有我一個人! “現在,可能你會認為我做了一個瞬息即逝的短夢,它雷電般地在我腦海閃進閃出,但我不相信是這樣,因為我覺得我經曆了某種預演或超視力的場景。

    一個人——他的幻影,他的靈魂的附體——随你怎樣叫它都無妨,總之,這正是我看到過的,會有時坐在我的對面,沉思和盤算着什麼。

    ” “但是,為什麼?”我問,“為什麼你認為你看到的是一個活人的靈魂附體?為什麼它不是死人的鬼魂呢?” “因為這是憑我自己的感覺。

    在我一生中,曾經有兩三次看到過死人的鬼魂,總是伴有身體的畏縮和恐懼,以及寒冷和孤獨的感覺。

    我相信,我至少看到過一個活人的靈魂,這種印象在第二天就被确認了,也可以說是被證實了,因為我遇見了他本人。

    而在第二天晚上,你接下來會聽到,我又遇見了那個靈魂。

    我們按着順序說下去吧。

     “接下來,第二天我和鄰居斯坦利太太一起吃午飯:是一個小型聚會,我到了之後,我們還得等最後一位客人。

    當我和一些朋友說話的時候,他進來了,于是,我身邊響起了斯坦利太太的聲音—— “‘讓我來向你介紹亨利·佩爾先生。

    ’她說。

     “我轉過身,看見了昨天晚上和我面對面坐着的人。

    是他,絕對不會錯,我們握手時,我模模糊糊地覺得,他看着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表情。

     “‘我們以前見過嗎,卡林先生?’他說,‘我好像認得——’ “在那一刻,我忘記了他曾以奇怪的方式從車廂消失,隻想到他就是昨天晚上我見過的那個人。

     “‘的确,就在不久前,’我說,‘昨天夜裡,我們從皮卡迪利廣場趕最後一班地鐵,我們面對面坐在車廂裡。

    ’ “他依然看着我,皺起眉,感到困惑,搖着他的頭。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他說,‘我今天早上才從鄉下回來。

    ’ “這讓我産生了濃厚的興趣,據說,靈魂的附體,存在于頭腦和心靈的某個半意識區域,對發生的事情所産生的記憶,隻能非常模糊地傳遞給有意識的頭腦。

    整個午餐期間,我都能看到他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直視着我,帶着不變的困惑和不知所措的神情,當我正要離開之際,他向我走來。

     “‘總有一天我會想起,’他說,‘我們之前在哪裡見過,希望我們會再次見面。

    那不是——?’他停住。

    ‘不,我已經記不起來了。

    ’他又說。

    ” 安東尼投進火裡的那根木柴現在燒得很旺,高高蹿起的火焰搖曳着,映紅了他的臉。

     “現在,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巧合是可能的。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