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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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歲月成功地讓他認不出我來。

    可是,想象一下,伯爵,那個年輕的畫家——正是我們發現那幅燒壞的畫作那晚遇到的那個——他不小心走進了你的房間!幸運的是,他很快又退出去了。

    月光從未如此明亮。

    誰知道他是否再次認出我來,尤其是那幅畫還在那兒——” “是啊,”伯爵夫人點點頭說,“你說得沒錯。

    誰知道呢?” 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哦,我敬愛的恩人!”後者繼續說道,“要是我能告訴你,再次見到他,讓我感到多麼憤怒就好了——那個心狠手辣的男人,是他讓我可憐的女兒的生活過得如此悲慘——他帶着傲慢的氣場走進來,還處處受到尊敬;我一聽到他的聲音,一聽到他激烈的言辭——哦,你不知道我有多麼讨厭他!可是一位母親就沒有讨厭她女兒敵人的權利嗎?——尤其是這個女兒還如此愚蠢地愛着那個棄她于不顧的男人?” 她就像演戲那般,用手帕擦拭眼淚,就好像她已經痛苦難耐。

     伯爵夫人冷冷地看了她眼一眼。

     “别在我面前演戲,親愛的,”她刻薄地說,“根據我聽說你女兒的情況,我可不認為她有多悲慘。

    你憑什麼認為她還愛着他?” “我了解她的心思,伯爵夫人。

    她太驕傲了,所以不會悲傷流淚。

    可她怎麼不叫她的母親去和她住在一起呢,難道接下來她不是被迫要放棄得到女兒的消息嗎?要是她知道我像這樣四處監視要付出多大代價就好,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立馬給她寫信,然後告訴她,她那鐵石心腸的父親的境遇——可憐又無辜的孩子!然而,尊敬的伯爵夫人,要是我曾成功修複我們的關系,并将那個忘恩負義、見異思遷的男人從毫無價值的激情的陷阱中解放出來,成功地讓他回到合法妻子身邊——” 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伯爵夫人不耐煩地移動了一下。

     “夠了!”她說,“太晚了,我也累了。

    可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這個男人了不起的天賦會在這錯誤的周遭和庸俗的情事中毀滅,除非有人将他引向正确的道路。

    明天下午再來找我吧,親愛的。

    我們再進一步詳談。

    再見!” 她心不在焉地對着那個歌手點了點頭。

    而後者在她面前鞠了一躬,然後匆忙離開屋子。

    當她走到門檻處時,她叫了她的名字。

     “你不覺得我今天穿着很不得體嗎,親愛的喬安娜?在我看來,自己帶着這威尼斯式頭飾,顯得又老又憔悴。

    要是那樣,我真該取消聚會;我快站不起來了,我頭好痛。

    ” “你就有着這種與衆不同的優勢,那就是即便是苦痛都能讓你看起來更漂亮。

    在我所住的房間裡,我發現一些話,它們可以證明你這個說法對自己有多麼不公平。

    ” “馬屁精!”伯爵夫人笑着說,還帶着點兒苦澀,“走吧,我——快走吧!無論怎樣,你都不能否認我自己親眼所見,這才是證據。

    ” 那歌手離開後,納利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她用母語嘟哝了幾句,又用德語說道: “他想要懲罰,不是嗎?他該的!——他該!——他該!” 她走到壁爐上的鏡子前,壁爐前有一盞快要燃盡的燈,正發出微弱的紅火焰。

    鋼琴上的蠟燭都已經燒到窩槽處。

    在這幽暗的燈光中,她面色看起來更加蒼白,眼睛更加深邃,她額前的怒容似乎再也無法撫平。

     “幸福真的太遲了嗎?”她大聲說,幾乎是号叫的聲音。

     冷冷的夜風吹進屋來,她打了個寒戰。

    然後,她慢慢地摘下頭發上的玫瑰,任其掉落在地,讓花瓣撒在地毯上;接着,她從頭上取下面紗,拿出梳子,梳着及肩的頭發。

    她梳頭時,血色又回到臉上,她眼裡閃着光芒,她再次開始對自己感到滿意。

    Ilyapourtantquelquesbeauxrestes(法語:我還是很漂亮),她自言自語地說道,說着走過去揭開鋼琴。

    她放手敲擊着琴鍵,鋼琴發出一陣刺耳的和弦。

    她蔑視地笑了,“他會遭到懲罰嗎?他會的!——他會!——他會!”她再次張開交叉的手臂,走進那間小屋,站在那位年輕希臘人的漫畫前。

    她憑記憶知道這幅畫。

    可她還是站在畫前,陷入了沉思,仿佛她是第一次見到這幅畫一樣。

     她脖子上突然感到一陣熱氣,于是她微微戰栗,然後轉過身。

     斯蒂凡諾潑斯正站在她身後。

     “你瘋了嗎?”納利達小聲說道,“你來這裡做什麼?快出去!我的仆人快來了!” “她在睡覺,”年輕人小聲說,“我告訴她你不會再叫她了。

    你會怪我嗎,伯爵夫人?——我,我隻存在你的笑容裡——你的不經意一瞥對我來說,不是天堂就是地獄!” “噓!”她說,還任由他抓着手,“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的朋友。

    不過,你的聲音很好聽,還有,我不能生你的氣。

    Vousêtesunenfant(法語:你真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