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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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森布施八點就準時出現在了菲利克斯的寓所。

    他還精心打扮了一番,就像要參加最不尋常的場合一樣。

    誠然,如詩如畫般的燈光照耀在他紫色天鵝絨夾克的褶皺裡,表明了它材質的極端年齡;可是,那些知道這件衣服據記載是由伯爵夫人蒂莉的長袍剪裁而成的人,都會向它緻以敬意,尤其因為它是非常适合目前的這位臉頰绯紅的穿着者。

    他的脖子上纏繞着潔白的麻布領帶,還打了一個精緻的蝴蝶結。

    他的白背心,肯定地說,有一點兒泛黃,他的黑色長褲,有些地方還會發亮,但當他邁着彈性的步伐走進他朋友的房間時,手臂下夾着一頂大而圓的帽子,他還一邊揮舞着另一隻手中的白羊羔皮手套,他打扮得如此潇灑,以至于菲利克斯甚至感到自己要說些什麼關于奉承他裝扮的話了。

     “人們必須維持他身份的榮譽,并向世界證明,裁縫應該向藝術家學習,而不是颠倒過來,”那位畫家莊嚴地回答道,并停在鏡子前,理了理他的短發。

     “現在,你,”他繼續說,“絕對還沒有擺脫男爵。

    但是,相信我,人靠衣裝。

    一個身穿襯衫或罩衫的人,比起穿優雅的最新款式的夾克的人,大不相同。

    是不是我們每個人都在扮演着一個角色?現在隻要你問問埃爾芬格,這角色的真正精神,是不是存在于演員的服裝裡。

    比如,我穿了一件所有人都能穿的衣服,我就該感到自己比他們層次低下,甚至不該想要刷我的手嗎?但是我穿成這樣,穿着公司的服裝,我就可以高談闊論。

    但是,你卻一點準備好的迹象都沒有。

    你是想要閃亮登場?” 菲利克斯已經花了時間來恢複他憂郁的心境。

    他回答說,家裡傳來不好的消息,所以沒有心情陪他。

    羅森布施必須原諒他;此外,對伯爵夫人來說,一個無名的初學者,來不來都沒有關系—— “什麼!”那個戰争畫家叫道,“你要讓我獨自進入阿爾米達迷人的花園,我還一直指望着你會在我需要時幫我一把呢!無論如何,即便詹森決定要來,他都會晚到。

    不,我親愛的朋友,你知道我付出前所未有的勇氣在畫布上,所以在沙龍中就所剩不多了。

    所以,我需要和朋友背靠背,肩并肩,不然,我就會讓天堂俱樂部蒙羞。

    ” 他強扭着菲利克斯換好的衣服,然後把他拖出來,他緊緊地抱着他的手臂,即使走在大街上,他也擔心他會溜走。

    菲利克斯打心底裡很高興被強迫。

    他暗自慚愧自己竟然害怕進去,即便隻是在今天,她還不在——這就是他舊情人住的房子;但現在看來,一切都已雲淡風輕,被拒絕的求婚者也好,歡樂的愛人也好,這些都讓他感到一種歡樂的幽默。

    他取笑畫家輕浮的心,那不願像一個燒傷的孩子那樣怕火,而想另辟一條火徑的心;對于這一切,羅森布施隻能付諸一聲長歎。

     “事實是,”他說,“像這樣一位伯爵夫人并不十分危險。

    若你隻是一個連皮匠都會輕視你的窮困畫家,那麼在和她交流的過程中,你必須尊重一定的界限,這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如果,從另一方面講,像這樣的女妖真的應該考慮一下和我這種人私奔到意大利或者西伯利亞,就說——嗯,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同時我們可以按上天的意願行事。

    ” 他們一路說着這類的話,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旅館門口了,旅館的一樓,有一排窗戶被點亮了,這已經說明聚會進行的地點了。

    菲利克斯将帽檐往下拉,然後快步走上樓梯,将氣喘籲籲的羅森布施甩在身後。

     “你可真是個好夥伴!”他追上他後,笑着喊道,“你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 菲利克斯沒有回答,因為就在那時,一個仆人打開了一扇門,他們随之進入了一個寬敞的沙龍,裡面還回響着肖邦夜曲的最後幾個音調,那正是女主人所彈奏,以此來揭開聚會的序幕。

     一群各色各樣的人湊到鋼琴邊,他們大多數是有着長發和白皙面孔的年輕人,所彈奏的歌曲也都是未來之歌那一類;混合其間的有學者、官員、記者等,大家相互介紹,四處招呼。

    美學教授則扮演起主人的角色,迎接剛到的人,并和他們握手。

    他穿着老式的藍色禮服,上面搭配着金色紐扣,還有黃色凸紋坎肩,下身着白色夏季長褲。

    他還戴着黑色領結,這迫使他一直保持下巴上昂的姿勢。

    斯蒂凡諾潑斯出現在人群中,他以熱情的臣子的身份歡迎客人。

    可現在,那密集的圈子分開來,而伯爵夫人則自己去迎接客人。

     她裝扮得極為漂亮——身着質地輕盈的深色晚裙,裸露的左肩,看上去依舊年輕嬌嫩;她還戴了威尼斯蕾絲頭紗,不經意散落頭部,頭紗一邊用深紅的玫瑰别起來。

    她雪白的臉頰在燭光照耀下更顯紅潤,她有着一雙熱情而通透的眼睛,潔白的牙齒競相争輝。

     “我非常高興你能來,”她對那年輕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