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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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走下那四層樓梯時,他新朋友那奇形怪狀的剪影和那尖銳的諷刺不斷萦繞。

    它們在他腦海中盤旋;他的内心對這個别具一格的人兒感到一陣炙熱的憐憫。

    “那是怎樣的生活啊!”他自言自語道,“有多少能量正在腐朽,又有多少即将在黑暗中枯竭!這又能怪誰呢?——而我,誰又知道我怎麼——” 他沒再繼續自言自語。

    他剛步入陽光明媚的街道,一輛馬車就疾馳而過,馬車上飄起一張銀灰色的面紗。

    某一瞬間,他的思緒中又全都是艾琳了。

    當然不可能是她;不管怎麼說,她今天也不可能出現。

    可假如她明天旅行回來,像這樣驅車而過——該怎麼辦呢?她會想些什麼呢?她甩了他後,他還跟在她身後,尋求和解的機會嗎?怎麼都可以,就是不要這樣想!盡管他知道自己并非完全沒錯,可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傷害,他的榮譽也遭受了創傷,他無法再去獻殷勤,也不能忍受這樣的假設。

    她并沒有追随他,她絲毫不知道他要去向何方,他一刻都不曾懷疑這點。

    他非常了解她那驕傲的性格,他隻害怕一件事,那就是露出任何蛛絲馬迹,讓她發現他就在附近,那麼,她就會抛棄所有的計劃,再次離開這座城市;事實上,她甯願面對意大利的夏天,甯願面臨一切疾病危險,都不願讓自己懷疑當初和他分手太過草率,并且希望自己沒寫那封該死的信。

     對于他來說,擺脫困境,最簡單、同時也是最有風度的方式就是自己離她遠點兒;可簡單考慮過後,他撤銷了這個計劃,因為這從頭到尾都行不通。

    一陣對于藝術的無法控制的熱愛突然湧進他的靈魂——那是關于他對詹森和對自己未來的信念;他不得不向他的朋友坦白他何故如此迅速又逃學的原因,這對他來說似乎有些羞辱,以至于他匆忙踏上了通往詹森工作室最近的那條街,就好像他找到了一個最安全的地方,一個能避免一切煩憂與誘惑的地方。

     此外,他花了一整天時間來忠告自己,要全方位看待事情,決定好怎樣做才是最好的。

     他走進院子時,看見一輛馬車停在房前。

    盡管他知道不可能是她的,可他還是大吃了一驚,他示意看門人,問他是誰來訪。

    “一名女士,中等年紀,她和兩位先生一起來的;他們講的是法語。

    ”很顯然他對此不敢興趣,于是他便沒再多想,然後打開詹森畫室的房門,走了進去。

     來訪者正站在亞當和夏娃的正前面,他們背對着門,并沒有聽到他進來。

    詹森對他點頭以示迎接,老霍莫慢悠悠地從它的虎皮上站起來,灰色的頭在菲利克斯的手上擦來擦去。

    因此,有一會兒時間,他可以随意打量三位客人。

    他立刻就認出那位有着黑色卷發的年輕人是他在“天堂”裡見過的希臘人。

    他正用栩栩如生的手勢指着作品的不同部位,似乎要向那位女士表達他熱烈的愛慕。

    而後者,将眼鏡湊到眼睛處,站在幾個人前面,一言不發,而且面無表情。

    她穿着簡單高雅,身形嬌小,在菲利克斯看來,她的臉的輪廓非常鮮明,她既不十分年輕,也不特别漂亮,可因為那白皙的皮膚、铿锵的表情和微張的雙唇透出的智慧而顯得萬分動人。

     乍一看,她的斯拉夫人特質就顯露無疑,即便她還沒開口說話,還沒有用那波蘭人和俄國人特有的輕柔語調向詹森表示崇敬。

     站在她左邊的先生抓住了第一次停頓的機會,插進話來。

    他年齡稍長,是一位精明能幹、不修邊幅的人,他說話時不住地前後搖擺着身體,他還會揚起眉毛,做出一副奇怪的表情,他還帶着外國口音;可是從他的談話中得知,他生于德國,可是因為常年居住在俄國,因而形成了這種斯拉夫式發音。

    他自我介紹說他是一名藝術作品收藏家,也是一位美學教授;他還說在一次專業的意大利和法國之旅中,他驚喜地在一家旅館邂逅了伯爵夫人,他之前在柏林聽說她是一名狂熱的藝術愛好者。

    盡管他從未到過意大利,他還是能自信滿滿地說出雕刻作品中的傑作;在詹森工作室裡看到的任何事物,似乎都能讓他滔滔不絕。

     與此同時,斯蒂凡諾潑斯已經轉過頭來,他認出了菲利克斯,于是迫不及待地把他介紹給這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