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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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年輕的小姐真就那麼不招人喜歡嗎,你的‘幫助’竟是這麼艱巨的任務?”菲利克斯說道。

    同時,他心不在焉地将視線從中尉身上移開,好像他隻是出于禮貌而繼續這個話題。

     “看這邊!”施内茨繼續帶着奇異而幹澀的淺笑說,“如果你願意,讓我把你介紹給這位年輕的小姐,然後卸下我所有的權利。

    那麼你就有機會嘗到這種服役的快樂,也許還會比我做得好,我可沒能讓自己喜歡上這樣驕傲的小人兒——碰巧有着一雙合乎規矩的眼睛,那雙眼睛像是永遠愛憐而又責難着某個人——很不幸,從未感到有人能勝過她。

    結果導緻,在涉及這樁不幸婚約的其他人之間,每一件事她都自成一套自己的希望。

    她将那個與她交好的大好青年逼急了,到最後他終于受不了。

    很可能她打心底對此感到歉疚,所以此時她才顯然流露出激動與不滿的情緒,而這時,不戴上手套就去接近她是很危險的,這樣的結果就是,我們帶着最刺激的戰争準備狀态,彼此相對而站。

    ” 他用馬鞭不耐煩地敲擊着他的靴子,将左手穿過他年輕同伴的右手,邁出他的長腿大跨步向前,大聲喊着: “當一個人看着上帝的形象是怎麼變醜陋,這就足夠把他逼瘋——無論是聖徒還是魔鬼都一樣。

    無論是被緊身衣或修女的長袍或其他及腰的服裝束縛。

    相信我,我親愛的朋友,就那個上層階級的女子所接受的教育而言,我們如今還不如最黑暗的中世紀前衛,那時,教堂的旁邊就是妓院。

    至少,身處令人羨慕的南方,我們并不前衛;盡管,肯定的是,這個流着北方血統的——” “北德國人?” 啊嗯!北部或中部的德國人!——就這點看,她确實棘手!就在我們見面之前,那位小姐問我我們這裡的社會是怎樣的——當然,是貴族社會,正如它自稱的那樣;隻是人類的聚居地,這裡沒有各種禮節形式,永遠不會被當作人類社會。

    我平靜地回答她說,這裡所謂的好社會也許是最不該期望的,而隻有在所謂的壞社會裡,我才結識了幾位不錯的朋友,和他們在一起,才能叫做生活。

    然後,那個小公主看着我,好像在說,她竟然沒能根據我的穿着——隻适合在沙龍裡穿——推測出我對于文明社會的排斥并非偶然。

    可是我假裝沒有注意到此,繼續向她解釋讓我厭惡我們城市的詳細原因:沙龍裡奇怪的氣味——廣藿香、焚香,久久彌散——他們那半吊子法語,和更蹩腳的德語;他們對所有普遍認為屬于教育領域事物的極端忽視;還有幼稚的缺乏道德問題上的知識,這些知識普遍存在于修道院裡,這些知識隻有在基督社會裡才能被正确培養,隻能被會心的聽告解的神父培養。

    你們那些北方的貴族,就我對他們的了解——嗯哼,我就沒必要告訴你他們也是由血肉之軀組成的。

    不管他們喜歡對于教堂和地區事務怎樣出言不遜,他們仍然堅信位高則任重的觀念;那麼,你也很可能會發現,在波美拉尼亞和馬可的城堡裡,《聖經》和聖歌與蘭克的《教皇史》以及麥考萊的《英國曆史》并列而排。

    另一方面,在我們周圍——肯定的是,盡管這樣,考克的作品和《普雷沃斯特的女預言家》也是古典文物,也并沒有被列在《教廷禁書目錄》中。

    我感覺到了你在自顧想着:我如今比起在‘天堂’那晚,快樂是何其少,而不滿與憤怒又是何其多。

    你明白了吧,我的好夥計,你在某一個假日與我相識,見識了我的幽默,我可是每月隻有那麼一次;如今,你看到了我古老的亞當,看到他那張一如既往的臉。

    假如沒人跟你說起過這些,沒人警告你提防着我,我必須要自己坦白——我若離了幫助,便什麼都不能做,隻能嘲笑和抱怨。

    誠然,在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裡,隻要有心的人兒勤勤懇懇地利用每一次機會來做這件事,那麼他們将會滿載而歸。

    可你也知道,這與禮貌的南部德國人極不相符;倘若有人站出來指責,那情況就會越變越糟了。

    正因為這樣,我到老才隻是中尉;因為我無法閉口不言,即便是對于我們軍事上的缺陷我也直言不諱,因而才使得升官之門向我緊閉,以至于我甯願遠離我的軍隊生涯。

    難道就連神聖的瑟賽蒂茲都會被迫退役嗎,要是他擔任第一任阿喀琉斯或者迪俄莫德斯軍官手下的中尉?然而,那些年代遠比我們所處的年代簡單!因此,我要繼續毫無阻攔地抱怨,不管是否有人會注意到。

    非利士人的小麥種得太過濃密,長得太過茂盛,因為它們被其間的一些稗子傷害。

    可這仍然對我有所幫助。

    首先,因為它在我的怨恨與我的血液融合,且就要傷及我要害之前将其清除;其次,這讓我越來越被好社會讨厭,也讓與我同級别的人更加避開我。

    你不知道我過着怎樣的魯濱孫般的生活;在這個社會之中,我就像聖安東尼躺在他的墓穴裡一般;是的,甚至還要孤獨,因為沒有什麼能夠誘惑我。

    你要參觀一下我的隐逸居所嗎?我們已經走到門口了。

    ” 他們說着已經走到了那座古老的房子前,而菲利克斯已經造訪過此地了。

    他十分不情願再次走上這樓梯。

    當他的朋友以如此怪異而痛苦的方式往前走時,他頭腦裡隻想着一件事:“她在這兒!隻要你想,你明天就可以見到她!”然而,他無法拒絕施内茨的禮貌邀請;于是跟着他走上了四樓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