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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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充滿了不安,很難獨自承受這件事情,雖然心煩意亂、不知所措,覺得非常怪異,但是仍然覺得十分痛苦,同時自己心中又确實還有一種高興和幸福的感覺,對于這樣一種感覺,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有點兒害怕。

     她忙忙碌碌地做着一切可做的事情,關于這件對她的少女尊嚴的秘密侮辱,心中也不再像想象中那樣生氣。

    随着她親眼見證那一罪行的那一刻逐漸遠去,似乎整件事情所有不好的方面都消失了,最終隻餘下自己偷窺了一個純粹藝術家靈魂嚴守的秘密的愧疚和不可原諒。

    現在,當她想起那一作品,想到它被放置在那間無人居住的工作室,想到它被仔細地包裹着,密不透風,隻有燕子在它周圍飛來飛去,那麼這位漂亮的跪着的女人有着她的容貌這件事情到底有多麼罪孽深重? 這個女人的容貌一直浮現在她眼前,無論她如何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轉向其他事情。

    即便那尊雕塑隻完成了頭部,她都能想象得出完成之後的模樣。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從他人的角度去觀察自己的美貌,而她自己卻找不到任何新鮮或者特别的地方。

    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所承受的是一段殘酷的命運,而早年的經曆讓她對于男人有一種近乎敵意的蔑視,她也無從體驗到平常女孩子在青春期時應該體會到的那些感受。

    她從未想過要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仔細觀察自己,因為她從未遇到過一個值得她這麼做的男人。

    當她照鏡子看到自己美麗的容貌時,她并不會覺得有多開心——就像一個女魯賓孫流落到海洋上的某個島嶼,從清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并由此發現自己是這個荒島中的女王,這并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地方。

    隔壁房間裡,那個可憐的瘋女人坐在靠椅上,傻笑着沖着自己漂亮的女兒點點頭。

    就是她,奪走了自己女兒的快樂生活。

    面對如此無情的命運,美貌又有什麼用呢? 其實有時,比如在春天夜晚的半夢半醒之間,或者當她讀到一個美麗而感人的故事時,她那凍結的心就會慢慢融化,暗藏一種對甜言蜜語和愛人的渴望,一種對未知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的焦慮期待。

    但是這種感覺不會變成一個設法赢得她的愛的人,也不會變成一個她會愛的人。

    在這樣的時刻,她便會渴望自己獲得屬于自己的自由,渴望自己從這可怕的職責中解脫出來。

    這種可怕的職責随着自己越來越習慣,已經變得不那麼艱難,也不再會因為一點兒聲響而驚醒,但是這樣的職責卻每時每刻都像一座監牢一樣束縛着她。

    要是她能擺脫這一枷鎖——那時她還會愚蠢到讓自己落入另一種新的枷鎖中嗎? 但是,這一次她已經享受了足夠長時間的自由,有時也不得不暗自歎口氣承認自己夢寐以求的幸福并不是不可抗拒地會釋放所有其他的欲望。

    她并不知道自己真心想要什麼。

    她也曾想過,如果自己擁有某些方面的才能,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如此空虛。

    因為她覺得對她來說,現在才開始在音樂或者繪畫上花費心思,似乎有些太遲了,所以她想到可以用自己發明的自由韻律來将自己的想法和心情記錄下來。

    這絕不是對一些著名抒情詩人的随意模仿,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對韻律和詩節的過度濫用。

    她寫在自己私密日記本上的這些東西與傳統的詩歌之間的關系,就像是風弦琴和十四行詩之間的關系。

    但是盡管如此,這對她來說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安慰,當她感覺到在自己靈魂深處演奏着悠揚的樂曲時,她便會仔細聆聽這種思緒旋律的起伏,并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