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關燈
了。

    随之而來的就是一大堆枯燥無味但是又不得不做的事情,而等一切結束後——我們幹嗎要把這歡聚的時光浪費在這些陳年往事上呢?我親愛的漢斯[Hans,德國人的通用綽号],你知道嗎?這樣再次坐在你旁邊,聞着玫瑰花香,回想這麼些年來的生活,是件多麼惬意的事情——像是美好世界裡的一次新生,擺脫了所有的羁絆和——我突然想起,據說你結婚了?是一個演員,對不對?她是哪兒人?我聽說是黑爾戈蘭島的——” 雕塑家突然站了起來。

    “你找到我,但是你還會離開,”他說,他的臉立即變得陰沉起來,“過去是些什麼玩意兒,别再想了。

    我們出去吧,在這些厚厚的藤蔓下待着太悶熱了。

    ” 他向着噴泉走去,将雙手放在緩慢噴出的水流下,捧了點兒水敷了敷額頭。

    随後,他再次轉向菲利克斯。

    這次,他的臉色就比剛才平靜明亮多了。

     “現在告訴我,你來這裡做什麼,要和我待多久?” “你想讓我待多久我就待多久——永永遠遠——如果你願意,無限期!” “别開玩笑。

    不要這樣,兄弟。

    我在這裡太孤單了,盡管有很多親密的朋友可以和我分享一切,但是卻沒人能分享我最私密的想法,那些舊時光的回憶對我來說太過幸福,而不能随便拿出來調侃。

    ” “但是那是我最真誠、最親愛的老漢斯。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要在這兒和你待在一起,做你最親密的日常夥伴。

    而且,如果某天你收拾起包裹想要去别處遊蕩,我也會跟你去。

    總之一句話,我已經将我所有的過去都抛在腦後了,離開了那些老協會,這樣我便可以重新開始我的人生,成為我最想要成為的——自由人。

    做一名我長久以來一直秘密向往的——藝術家,無論是好是壞,都是上天賜予我的。

    ” 他一口氣将所有的話都倒了出來,面容有些悲傷,說話的時候,他在離他最近的花壇裡用他的手杖輕輕地畫着圈。

    停了一會兒後,發現自己的朋友沒有回應,于是有些尴尬地擡起頭來,卻遇上了靜靜注視着他的朋友的眼神。

     “你似乎不太能立即接受我生命中的這樣一次改變,漢斯?别人也和你有一樣的感受——例如那些最關心這些事情的人。

    他們都覺得我變成了一個自高自大的蠢貨,因為我過去特别喜歡用黏土塑造各種各樣荒謬的東西,用海泡石為朋友刻一些誇張的雕像——我希望你不要相信這些鬼話。

    但是我為什麼不能擺脫這種半吊子的狀态呢?隻要我認真對待藝術,心無旁骛,一心一意跟着一位藝術大師從基礎學起——我正式請求你,我親愛的代達羅斯,不要擺出一副讓我氣餒的表情!不要悲傷逝去的青春——因為我和你一樣為之惋惜;至少諷刺地笑笑,點燃我的憤怒,傷傷我的自尊!但是——這個決定究竟有多麼重要呢?為什麼我直到二十七年後才覺悟?這樣不好,我承認,但是并不是毫無希望。

    想象你自己的這一生,花了一半的時間在阿斯默斯滕斯當農民,再想想——算了,我的重點不是要介紹你的藝術之路。

    除此之外,當我選擇完全獨立,而且斷了所有退路——” 他又一次停了下來。

    他朋友的沉默似乎是想打斷他的高談闊論。

    有那麼一會兒,除了噴泉的聲音,以及從二樓傳來的、每隔一會兒就會歸于沉寂的戰争畫家的笛聲,他們周圍沒有一絲聲音。

     雕塑家突然站定。

     “你的未婚妻同意嗎?” “我的未婚妻?你怎麼想起這個問題?” “因為,即使我從沒回過你的信,但是裡面的内容我卻爛熟于心。

    可能你已不記得三年前寫給我的那封信,那封被火漆封得嚴嚴實實的——” “那時候我确實有過!”年輕男子突然笑着打斷雕塑家,“那時我肯定唠叨了很多,對不對?我向你保證,我親愛的漢斯,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對你的信任到底到了哪步——你是唯一一個我從不在你面前掩飾的人。

    因為你沒有回信祝賀我,所以不久之後,我便開始說服自己保持沉默,即便是和你,而實際上最好也該這樣。

    我本不該向你坦白一切——完全沒必要,但是做這個決定對我來說太難了。

    可畢竟,我對那些相關人士的描述可以讓你對事情的來龍去脈有個清晰的理解——理解為什麼雙方都有錯,但又都是清白的?”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就說吧,不過,長話短說。

    ” “後來,我回到我的家鄉,參加我老父親的葬禮。

    你知道,我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的家不像個家。

    一個三等袖珍國的都城——謝天謝地你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在我之前,我的父親在這種荒謬的宮廷禮節的專制統治下飽受折磨,在這些荒唐的、布滿蟲洞的官僚傳統下苟延殘喘,這是一個不斷開枝散葉、複雜交錯的原始熱帶雨林,一個瀕臨枯竭的家族。

    他這個人與其他人完全不是一個類型——是一個堅定、高貴的國家貴族,擁有着最與衆不同、最獨立的靈魂。

    自從我母親去世後——當然,她不可能完全脫離自己的家族——我的父親便獨自生活在我們自己的莊園裡,完全與‘社會’脫節。

    後來,他過世了,而我——從小就很喜歡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