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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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上&mdash&mdash看着雕塑家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挑剔和比較的眼神。

    她的青春美麗受到雕塑家如此認真仔細的研究,這似乎是對她極大的奉承,虛榮心的滿足已然讓她忘記了疲憊。

    她的身形确實不同尋常,修長而優雅,粗糙的褐色棉布裙緊緊地包裹着她那富有彈力的腰身,就像一朵從糙殼中開出的美麗花朵。

    少女的膚質白皙細膩,仿佛這個可憐的孩子平時沒什麼别的消遣,隻顧護理自己的皮膚似的。

    她的面容完全稱不上漂亮:鼻子非常扁平,大大的鼻孔下方是一張大大的半合着的嘴。

    這張不太規範的嘴讓她的整張臉看起來有些野性,像極了某種動物。

    但是在這張嘴巴裡,卻閃耀着兩排完美而漂亮的牙齒。

    她豐滿的雙唇露出了一個快樂、天真、孩子般的微笑,但是她的眼睛卻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她臉上的肌膚明亮、透明、白皙,零星點綴着幾顆雀斑,脖子上和胸前也有兩三顆。

    當她發現有人如此專注地研究她的美麗時,孤芳自賞的得意便難免顯得有些滑稽;而當她看到自己少女的一面受到如此尊重時,她似乎已然忘了要怎麼在這種場合賣弄風情。

     &ldquo你一定累了,岑茨,&rdquo雕塑家說道,&ldquo你不想休息一會兒嗎?&rdquo 她笑着搖了搖紅褐色的頭發。

    &ldquo這兒太冷了。

    &rdquo她說着,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ldquo在如此寬敞的空間裡,你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mdash&mdash況且花園裡還有木樨草的香味傳來。

    我相信我能堅持到晚上。

    &rdquo &ldquo如此便好。

    我正想要問你冷不冷,想不想要一個披肩。

    肩膀部分我已經完成了,現在正在做手臂部分。

    &rdquo 他繼續認真且安靜地進行着自己的雕塑。

    柔順而夾雜着幾分灰白的金發勾勒出了他相貌平平的臉龐,一眼望去,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的眼睛,閃耀着不同尋常的堅定和熱情。

    當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某個點上時,他的一雙眼睛似乎要将其看到的東西完全吞噬,完全掌控。

    除了這雙眼睛,臉上的其餘部分不會展現更多的表情。

     &ldquo樓上吹笛子的人是誰啊?&rdquo女孩兒問,&ldquo一周前,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樓上還非常安靜;但是今天每隔幾分鐘,樓上就有人走過來、走過去,而且還有人吹笛子,然後又會安靜一會兒。

    &rdquo &ldquo我的一個朋友租下了樓上的工作室,&rdquo雕塑家回答道,&ldquo他是一個戰争畫家,羅森布施先生。

    如果工作進展不順利,他就會那樣走來走去,并吹起他的長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然後,他會在畫架前面停下來,看着自己的畫作,直到想好下一筆落在何處。

    你在笑什麼呢,岑茨?&rdquo &ldquo他的名字,羅森布施!還有畫戰争!&mdash&mdash他是猶太人?&rdquo &ldquo我覺得不是。

    但是,現在你想要休息一小會兒了嗎?&mdash&mdash你的脖子肯定已經很僵了。

    &rdquo 她立即放開了橫杆,從闆凳上跳下來。

    他拿起他的塑模工具開始打磨已經完成的部分。

    此時她站在他身旁,雙手交叉放在身後,仔細地看着這尊漂亮的雕塑,一束特别的光亮打在她的身上。

    最後一個小時的進展很快,但是也隻完成了上半身。

    這位舞者如瀉的長發遮蓋了她那栩栩如生的臀部和四肢,隻能粗略地看到輪廓。

     &ldquo滿意嗎,孩子?&rdquo雕塑家問,&ldquo但是我最多也隻能用大理石來為你雕刻,其實你更适合做畫家的模特兒。

    你那如雪的肌膚和火紅的頭發真的很漂亮&mdash&mdash如果你生活在兩千年前就好了,那時他們都用黃金和象牙塑像,那才是你該待的地方。

    &rdquo &ldquo黃金和象牙?&rdquo她若有所思地重複道,&ldquo那肯定都是一些有錢人!但是,能用漂亮的白色大理石我就非常滿足了&mdash&mdash就像你身後的那尊年輕人,還沒完工的那個。

    &rdquo &ldquo你喜歡他?那是我很久以前刻的了。

    這樣不好嗎,小小的、圓圓的腦袋堅定地挺在寬寬的肩膀上?可惜我隻刻了臉,不然你也會喜歡的。

    &rdquo &ldquo你也會用那兒的那些黏土為我塑像嗎?我的意思是,做成我的樣子&mdash&mdash我的朋友一看到就會說&lsquo快看,紅發岑茨&rsquo?&rdquo &ldquo說不準。

    我可能隻會用你的小鼻子和尖尖的小耳朵。

    但是,孩子你知道的,我還有另一個願望;而且,隻要你願意幫我,我就能向你保證,絕沒人會想到紅發岑茨是我的模特兒。

    你考慮好了嗎&mdash&mdash上個星期我問你的事?&rdquo 說話的時候他并沒有看岑茨,而是繼續細緻地打磨揉捏那柔軟的黏土。

     她仿佛并沒有聽到他的問題,而是轉身走到了工作室的一個角落裡。

    厚厚的長發像一張鬥篷包裹着她。

    角落裡有一隻巨型紐芬蘭犬,胸脯是白色的,靜靜地躺在一張草席上,兩隻前爪捧着腦袋睡着了,發出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