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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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第二天他就去找平岡,把哥哥這邊的各種情況說明了一下,并勸平岡還是放棄算了。

    當時,平岡對代助說:&ldquo我也猜到大緻就是這種情況。

    &rdquo說完,還用一種很特别的眼神望向三千代。

     另一次見到平岡,是收到他寄來的明信片之後。

    平岡在那張明信片上說,報社的事情終于談成了,哪天趁代助有空,很想跟代助整夜對飲。

    代助便趁散步的時候,繞到平岡家婉拒他的邀約。

    當時,平岡正倒在客廳中央睡覺,看到代助來了,他頻頻用手揉着血紅的眼睛解釋着,都是因為昨晚在什麼宴會喝太多了,才變成這樣。

    說完,他突然看着代助大聲嚷道:&ldquo不管怎麼說,一個男人還是得像你這樣的光棍,才能幹出一番事業。

    我現在若是獨身一人,不管是中國,還是美利堅國,都能去得了。

    可我卻有了妻室,太不方便了。

    &rdquo平岡說這話時,三千代正躲在隔壁房裡悄悄地做着家事。

     代助第三次拜訪平岡時,他去報社上班了,不在家。

    代助原本也沒什麼重要的事,便坐在回廊邊上跟三千代閑聊了大約半小時。

     之後,代助總是盡量避免再往小石川的方向走。

    今晚還是那天之後第一次來到平岡家。

    代助一路朝着竹早町前進,穿過町内的街道,又走了兩三百米,來到一盞寫着&ldquo平岡&rdquo的門燈前停下腳步。

    他在木格門外喊了一聲,一名女傭手捧油燈走出來應門。

    原來平岡夫婦都不在家,代助也沒問他們到哪兒去了,立即轉身離開。

    他先搭電車到本鄉,再換車搭到神田。

    下車後,他走進一家啤酒屋,咕噜咕噜一連喝了好多杯啤酒。

    第二天醒來,代助依然覺得腦袋好像被兩個半徑不同的圓,從中央分成了兩半。

    每次遇到這種狀況,他就覺得腦袋像是由内側跟外側兩塊質地不同的片段拼起來。

    他試着把腦袋搖來晃去,企圖讓兩個不同的部分融合在一起。

    他又橫躺下來,頭發才剛碰到枕頭,便立刻掄起右拳,在耳朵上連連敲了兩三下。

     代助從不把這種大腦的異狀歸咎于酒精。

    他從小酒量就大,不管喝多少,也絕不會失态。

    每次喝酒之後,隻要蒙頭酣睡一場,醒來就沒事了。

    很久以前,不知為了什麼事,代助曾跟哥哥比賽喝酒,兩人一下子喝掉了十三瓶日本酒,每瓶的容量大約有五百毫升。

    第二天,代助像沒事似的到學校去上學,哥哥卻一直嚷着頭痛,連續痛苦了兩天才好,哥哥最後把這種現象稱之為年齡的差異。

    不過昨晚獨飲的啤酒量跟那次比起來,簡直差遠了。

    代助一面敲着腦袋一面思索。

    所幸自己的腦袋就算被兩個圓分隔開來,還是不會影響大腦進行思考。

    有時他雖覺得不想動腦,卻仍有自信,隻要自己稍做努力,大腦還是完全能夠承擔複雜的任務。

    眼前雖然腦袋有點異常,代助卻毫無悲觀的想法,因為他覺得這隻是腦組織發生變化,并不會給精神方面帶來不好的影響。

    當初第一次經曆這種感覺時,代助的确是吃了一驚。

    等到第二次出現時,他反倒欣喜萬分,認為這是一種新奇的經驗。

    最近,這種經驗大都是在他精神或體力不濟的時候出現。

    代助猜想這是一種生活不夠充實的征兆,這一點,令他感到很不愉快。

    代助從床上爬起來,又搖了幾下腦袋。

    早餐桌上,門野向代助報告他在早報看到的蛇鷹大戰新聞,但是代助沒理他。

    &ldquo又犯毛病了吧?&rdquo門野想着便走出起居室。

     &ldquo阿姨,您不能這麼勞累呀!老師的餐具我會洗的,您快去休息吧。

    &rdquo門野走到後門口向老女傭勸道。

    代助這才想起老女傭生着病。

    他想,我也該去慰問一下吧,但馬上又覺得太麻煩,便打消了主意。

     放下餐刀之後,代助端起紅茶走進書房,擡頭看一眼時鐘,已經九點多了,便喝着紅茶欣賞庭院。

    不一會兒,門野進來報告:&ldquo老家有人來接您了。

    &rdquo 代助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反問門野怎麼回事,卻隻聽他扯出一堆什麼車夫之類的回答,代助隻好一路搖晃着腦袋走向玄關。

    門口果然有個車夫,是在哥哥家拉車的阿勝。

    玄關前面停着一輛橡膠車輪的人力車,車夫看到代助,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ldquo阿勝,接我去幹嗎?&rdquo代助問。

    阿勝露出謙卑的表情說:&ldquo太太叫我拉車來接您。

    &rdquo &ldquo有什麼緊急的事嗎?&rdquo阿勝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ldquo說是您到家之後就會明白&hellip&hellip&rdquo他回答得很簡短,話還沒說完就沒聲音了。

     代助返回室内,想喚來老女傭幫他準備和服,卻又覺得不該使喚腹痛的人,便自己動手拉出衣櫥的抽屜,一陣亂翻亂攪之後,匆忙換好衣服,坐上阿勝的車,出門去了。

    這天外面的風勢強勁。

    阿勝彎着身子向前跑,看起來非常辛苦。

    坐在車上的代助感到分成兩半的腦袋被風吹得呼噜呼噜地轉個不停。

    不過車輪卻一點聲音也沒有,轉動得十分美妙。

    代助覺得意識不清的自己好像正在半睡眠狀态下奔向宇宙,心情非常愉快。

    到達青山的老家時,代助的臉色跟剛起床時完全不同,顯得很有精神。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納悶着走進院裡。

    半路上,順便往書生房偷窺了一眼,房裡隻有直木和誠太郎,兩人把白糖撒在草莓上,正吃得高興呢。

     &ldquo哦!在吃好東西哦。

    &rdquo代助說。

    直木聽到他的聲音,立刻坐直身體,向代助行了一禮。

    誠太郎吃得嘴邊濕漉漉的。

     &ldquo叔叔,你什麼時候才娶新娘啊?&rdquo誠太郎突然提出疑問。

    直木在一旁嘻嘻地笑着。

    代助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ldquo今天怎麼沒上學?一大早起來就吃什麼草莓。

    &rdquo他隻好半開玩笑地責備道。

     &ldquo今天不是星期天嗎?&rdquo誠太郎露出認真的神情。

     &ldquo哦?星期天嗎?&rdquo代助大吃一驚。

    直木看着代助那副表情,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

    代助也露出笑容走向客廳。

    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新換的榻榻米上頭放着一個紫檀雕花圓盤,幾個茶杯擺在盤裡,杯上燒制的花紋是京都淺井默語(6)筆下的圖案畫。

    寬敞的客廳看起來空蕩蕩的,清晨的綠意從庭院映入室内,四周顯得格外沉靜。

    戶外的大風好像也突然停息了。

     代助穿過客廳,走到哥哥房間門口,隐約可見室内的人影。

     &ldquo哎呀!可是,那就太過分了。

    &rdquo嫂嫂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代助直接走進屋子,隻見哥哥、嫂嫂還有縫子都在。

    哥哥的居家和服腰帶上挂着一條金鎖鍊,面向門口站着,身上那件<imgsrc="/uploads/allimg/200408/1-20040Q6394Q64.jpg"/>紗外套看起來很别緻,是最近流行的式樣。

     &ldquo哦,來了!我說呀,還是帶他一起去吧。

    &rdquo哥哥一看到代助便對梅子說。

    代助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梅子這時轉過臉看着代助。

     &ldquo阿代,你今天當然是有空的,對吧?&rdquo梅子問。

     &ldquo是呀,嗯,有空啊。

    &rdquo代助答道。

     &ldquo那你跟我一起去歌舞伎座吧。

    &rdquo聽到嫂嫂的話,代助腦中突然升起一種滑稽的感覺。

    但他今天卻鼓不起平日調侃嫂子的那種勇氣,同時也懶得開玩笑,所以不動聲色地朗聲說道:&ldquo哦,好哇。

    那就走吧。

    &rdquo &ldquo你不是說過,還想再看一遍?&rdquo梅子反問代助。

     &ldquo看一遍或兩遍,都沒問題。

    走吧。

    &rdquo代助看着梅子露出微笑。

     &ldquo你可真悠閑哪。

    &rdquo梅子做出評語。

    聽了這話,代助心中更加